張彩恨恨瞪著他，明明是狂怒，卻因為一張孩子臉，活活一副要哭的樣子，他從纏腰裡掏出兩片銀葉子，&ldo;咚&rdo;地摜到桌上：&ldo;夠不夠！&rdo;

阮鈿皺著眉頭看他，多少有些訕，忽地笑了，轉而吩咐亦失哈：&ldo;護法金剛，還不把你家的活菩薩請走！&rdo;

亦失哈伸手過來，張彩很抗拒地甩膀子：&ldo;我自己能走！&rdo;

他走出兩步，又停下來，回頭看著高臺上的阮鈿：&ldo;你這麼幹，要出事的！&rdo;

阮鈿沒聽著似的，邁著方步，往臺子另一邊去了。

亦失哈追著張彩勸，張彩一次次把他推開，謝一鷺眼看這孩子氣沖沖往前走，左手緊捏著腰間的佩刀，突然，不知道從哪兒飛出來一塊石頭，帶著響兒打在他額角，他叫都沒叫一聲，斷了筋骨似地癱倒在地上。

亦失哈瘋了似地撲上去，顫顫把人翻過來一看，左邊太陽穴被打破了，血流了一地，阮鈿在高處看見了，抽出刀，把刀鞘狠狠擲在腳下：&ldo;孃的誰幹的！給我揪出來！&rdo;

他的人紛紛動作，帶刀的都拔刀了，看石子的方向，是方才被張彩撞開的那兩排人裡扔出來的，阿留直奔那夥刁民而去，眼看太監要動武，老百姓也抄起傢伙，場面一下子亂了，謝一鷺追著阿留往前擠，屈鳳看他上去，也跟著衝進漩渦。

金棠提著袖子，濃墨大筆在白宣上擦碾而過，旁邊研墨的小宦官拍著巴掌讚嘆：&ldo;爺爺好字，熱鬧方正的好字！&rdo;

金棠擱筆，頗受用地：&ldo;學督公臨兩筆《大寶箴》，果然痛快！&rdo;

他翻手要去動閒章，門外匆匆跑進來一個火者，嚥了口吐沫說：&ldo;爺爺快去看看，彩哥兒被人打破頭了！&rdo;

金棠的臉唰地白了，一剎那像是慌了神兒，提袖子的手一鬆，大緞廣袖落到墨池裡，沾了一袖黑。

兩邊小宦官扶著，他踉踉蹌蹌跑到張彩門外，一推門，亦失哈從床邊站起來，金棠看見他，臉頓時僵了，站在門口，他伸出手，手掌朝上。

小火者跨進屋，從膽瓶裡取出雞毛撣子，恭敬地捧到他手上，他倒抓著撣子，衝過去一連抽了亦失哈幾十下，沒力氣了才把撣子扔到地上，喝了一聲：&ldo;滾！&rdo;

亦失哈始終低著頭，咕噥一句：&ldo;城北亂了。&rdo;

金棠的面頰動了動：&ldo;知道了。&rdo;

亦失哈扭頭出去，金棠一腳把雞毛撣子踢開，怒不可遏地喊：&ldo;以後不許那女真人進這個屋！&rdo;

&ldo;哥……&rdo;張彩醒過來，小聲叫他。

金棠連忙過去，握著他的小手，不敢抬頭看他的傷，那塊臨時包裹上的碎布，那片乾涸的血跡，幾乎讓他落淚，&ldo;讓你別去，別去，就是不聽！&rdo;

張彩不說話，小手有一下沒一下撓著他的手掌心，金棠的心便軟了。

&ldo;我就是去看看，&rdo;張彩嘟著嘴，像個撒嬌的孩童，&ldo;我怕他們欺負他。&rdo;

金棠無奈：&ldo;他那麼大個子，誰欺負得了他。&rdo;

&ldo;他和我好，他們會刁難他的。&rdo;

金棠氣結：&ldo;什麼和你好，你懂什麼叫和你好！&rdo;

張彩癟了癟嘴，真的哭了：&ldo;就是我想著他，他也想著我的那種好。&rdo;

金棠揉著他的頭髮，去擦他的眼淚，張彩把臉半埋在被子裡：&ldo;可疼了，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