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願意相信自己四十餘天來一直被陳吊眼所愚弄,對各府城的攻打雖然順利,然而,敵人在行軍途中的偷襲,也讓元軍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如果之前與大軍糾纏的只是些流寇,那麼,接下來的戰鬥中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出人頂料的事情。
但是,從攻城戰的激烈程度、最後統計出來的敵軍屍體數字和各州府的地理位置上著,俘虜說的顯然是真話。
“陳,陳大人,不,陳賊就在膠州堡。這半年多,他和杜,杜賊一直在海邊修建堡壘。他,陳賊向我們承諾,說,說他決不南撤。他要,要韃,韃子頭兒,來得去,去不得!”不知道是被忽必烈的天威嚇傻了,還是被火炮震暈了腦子,俘虜結結巴巴地彙報。
“韃子頭兒?”忽必烈聽感到這個詞非常新鮮,但他很快就明白了這個詞是說自己。氣得一腳把俘虜踢翻在地上,拔出腰刀向下砍去。
“噗!”紅光飛射,血濺了阿里海牙滿臉。幾乎所有文臣武將都楞在了當場,陳吊眼的狡詐固然出乎眾人預料,忽必烈的突然失態更讓人難以置信。
這半年來,大汗己經變了。變得更剛愎,更容易發怒,更不把臣子的生命當回事。如果是兩年前,還有人會站出來提醒忽必烈不要輕易動怒,以免被敵軍所乘。還會有人提醒他山東東路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邊角之地,直正的戰略重心應該放在江南。而此時,群臣卻誰也不敢上前捋其虎鬚。
“這個陳賊,聯一定要親手剮了他!”站在死者的血泊中,忽必烈的面目顯得格外猙獰。“韃子頭兒”,陳吊眼創造的這個新名詞深深地刺傷了他。多年來,有人稱他為“長生天下的萬王之王,高山大河的主人!”,也有人稱他為“睿智英明的忽必烈可汗”,即便是乃顏、海都等叛賊,也只在檄文中斥責他違背了蒙古人的傳統,從沒用過一個侮辱性的稱呼。而陳吊眼卻以“韃子頭兒”幾個一字,把高高在上的一代帝王和他這個山賊,土匪拉到同一個位置上。冥冥中,忽必烈彷彿看見對手在冷笑著宣佈,此戰是“韃子頭兒”對“山大王”,雙方誰也不比誰高貴。
剛剛被啟用代替盧世榮籌劃錢粗的色目大臣桑哥見眾將不肯出頭,鼓了鼓勇氣,試探著上前勸慰:“,陛下受命於夭,何必跟土匪一般見識!”
“滾!”忽必烈只用了一個字來回報桑哥的好心,青黑色的面孔和擰做一團的鼻子,嚇得桑哥脊背上得寒毛都豎了起來。跪下去碴了個頭,這個曾經在忽必烈面前紅極一時的色目系重臣倒退著走出了金帳,腦子裡混混沉沉的,根本不知道白己到底因為什麼緣故觸了忽必烈的逆鱗。
“大人最近切莫提天命,也儘量別提長生天三個字!”好心的怯薛長,光祿寺正卿月赤徹兒追上來,在桑哥耳邊低聲提醒。
“不提天命?”桑哥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看月亦徹兒友善的笑容,趕緊從衣袋裡摸出幾枚金幣塞了過去。“多謝大人指點,這些錢煩勞大人請怯薛兄弟們喝杯酒。日夜衛護陛下,諸位最是辛苦!!,
“這,這怎好讓大人破費!”月赤徹兒笑看推辭。往來幾次,終究還是拗不過桑哥的熱情,把金幣塞進了衣袖。然後將桑哥拉到不為人注意的地方,壓低的聲音指點道:“大人不看報紙麼?天命,長生天,這幾個詞被文賊弄得早變了味道!”
“唉,看我這記性!”桑哥懊惱地給了自己一個嘴巴。自從文天祥重整旗鼓以來,南方得文人就跟老天做起了對。北方的儒生們人說忽必烈受命於天,南方的報紙上則回罵:“如果讓所有人給一個獨夫當奴才是老天的旨意,那麼老天一定是得了失心瘋。這樣的天命,不聽也罷!”
與天命一詞同時爛了大街的還有“長生天保佑蒙古人”這句話,東進以來,士兵們經常在山東東路的斷壁殘桓看見陳賊吊眼所刷的條幅:“長生天保佑蒙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