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跟著哥哥開始流浪以來,趙昺心中,無時無刻不盼望著一個大英雄出世,挽狂瀾於即倒。所以舅舅楊亮節說的劍客故事,才在他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和世間所有八、九歲兒童一樣,趙昺盼望英雄出現,崇拜英雄的作為。所以,他能容忍苗春和異族老人的一再失禮,認為大英雄都不受小節拘束。童稚的心卻沒想到,關鍵時刻,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軍師和百萬軍中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的名將都未曾出現,救了他,並給敵軍以顏色的,是一群普通士卒。一群殺敵人時,也會把自己的生命搭上的破虜軍壯士。
“苗將軍,朕能知道他們的名字麼?”過了許久,趙昺才又開口問道。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但他不以為羞,心中反而為遠去點燃雲天那二百人十分地驕傲。
“他們都是破虜軍士卒,陛下將來記得,狂瀾之中為大宋承擔責任的,未必只是士大夫和肉食者,就足夠了!”苗春看看陸秀夫,看看皇帝,大聲地答。
海面上,波濤翻滾,濁浪萬重。
第一章 劫(一)
天快亮的時候,雨漸漸小了起來。崖門兩岸的炮臺被天光照亮,青煙夾雜著被餘燼蒸騰起來的白霧,縈擾不散,彷彿無數靈魂眷戀著故鄉。
“他***!”副元帥阿里海牙大聲罵了一句,抬腿,將半截插在泥水中的長槍踢下了斷崖。一陣風吹過,卷得斷槍在半空中盤旋飛舞,被血浸透了的槍纓刷地散開,綻出一朵奪目的紅蓮花。
“邪門!真邪門!”阿里海牙一肚子不滿,望著斷槍跌進海浪的軌跡,喃喃地說道。這一仗打得過於艱苦,他麾下的萬夫長陣亡了兩個,士兵損耗上千。這還是在漢軍和探馬赤軍盡力配合下的結果。如果是蒙古軍單獨與崖山守軍廝殺,阿里海牙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按期把崖山島拿下。
張弘範和李恆相對苦笑,他們也沒想到留守崖山的宋軍戰鬥力這麼強。與以往見勢不妙,立刻投降的大宋官兵不同,島上的守軍簡直就是在以命換命,即使戰到無力提刀,也要抱著對手一併跳海。元軍在崖山上幾乎沒抓到什麼有價值的俘虜。就在他們所站立的不遠處,凌震留下來斷後的偏將孫橫,在任務已經完成,士卒死傷殆盡的情況下,縱身進了滾滾波濤。
“如果大宋官兵皆如此…”張珪繞過一具倒在泥漿中的屍體,嘆息著低語。包裹著那具屍體的鎧甲上,大大小小的創傷有十幾處。但鎧甲的主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手中依然沒有放下已經卷了刃的刀。
這樣的勇士,無論是對手還是夥伴,都值得尊敬。跟在張珪身後的幾個年青將領都存了同樣心思,一個個小心翼翼的從無名宋將的屍體邊繞了過去。誰也沒想到去割下死者腦袋為自己請功。
“不要亂說,天命在我大元!”張弘正謹慎地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阿里海牙,低聲對侄子張珪教訓道。“找幾個弟兄,下去清點一下港中能用的戰船,等打聽到了衛王的落腳處,咱們馬上追上去!”
蒙古人面前,張弘正不敢表達自己對宋軍的敬佩。雖然他的脊背,至今還被崖門兩側的青煙燻得陣陣發冷。關鍵時刻,讓行朝這頭熟了的鹿從烤架上跳下來溜走,幾個統兵元帥的責任都不小。如果這個節骨眼上再讓人抓到什麼不合適言辭,和崖山之戰的結果一併送到忽必烈那裡去。皇上雖然對張弘範信任,恐怕也要給百官們一個交代。特別是那些蒙古御史,他們學別的不快,把大宋文人搬弄是非,雞蛋裡挑骨頭的本領卻學了個十足十。一個個在蒙古貴族的縱容之下,已經隱隱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勢頭。
“還能去哪,肯定去了福建跟文天祥匯合。這麼大的浪,文天祥能想到從海上救人的主意,著實夠膽量。這樣的對手,值得老子一會。看看憑什麼頁特密實和索都,都栽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