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壓力,比有聲的風雷,更容易令人窒息。
到此時,參謀們不得不承認,張弘範是個傑出的帥才,他的用兵本事,實在與大夥不在一個層次上。沙盤上,廣南東路的戰局覆盤與推演,簡直是在用活生生的例子,告訴參謀們,到底什麼是兵之詭道。
張弘範這一拳,打得重,打得令人頭腦清醒。
從張弘範一入江南西路開始,破虜軍就已經落入了人家的算計當中。
深諳兵家三味的張弘範知道,文天祥會在江南西路安排下密密的眼線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所以,他充分利用了自己這一點劣勢。故意把破虜軍的老對手,李恆的旗號隱藏起來。
破虜軍的細作和大都督府的所有人果然被這元軍這一反常舉動所迷惑。當他們將注意力都放在追查李恆的動向上時,張弘範自己帶兵悄悄繞向了廣南西路。
破虜軍的情報機構確認了李恆就在信豐大營中的訊息,讓所有人都暗自鬆了一口氣。誰也沒料到,這是張弘範故意在誤導他們。等情報機構根據往來線索,分析出元軍有可能在玩聲東擊西的詭計的時候,張弘範的戰旗,已經插到了藤州城牆上。
由於張世傑的整軍動作太急,太過生硬。導致追隨行朝的地方豪強們對自己的前途感動徹底絕望。從中嗅到蛛絲馬跡的張弘範果斷地採取了打擊和安撫的雙重手段,廣州外圍的防線,頃刻間雪崩瓦解。
崖山的屏障,藤、高、恩、新四州一失,張世傑將軍佈置在梅關和韶關的防線,也立刻失去了意義。顧及朝廷的安危,江淮軍主力不得不星夜回援廣州。江淮軍主力的撤離,造成韶關前線防衛空虛。善於捕捉戰機的李恆趁機破關而入,整個廣南戰局瞬間急轉直下。
張世傑心憂朝廷,回軍速度過快。冒著瓢潑大雨,依然每日行軍一百餘里,人困馬乏,戰鬥力急劇下降。整頓了叛軍兵馬的張弘範,果斷分兵迎擊。雙方在清遠激戰,在火炮等攻堅武器全部被丟棄的情況下,疲憊到極點的江淮勁旅無力突破元軍設定的重重防線。
廣州東側,許夫人得到朝廷危急的訊息,匆匆起兵相救。兵馬卻被敵軍阻擋在羅浮山下。
設在崖山的行朝,危在旦夕。
隱隱地,有馬蹄聲自遠處傳來,風雨中,聲聲敲得人心碎。
“據線報,廣州失守,凌震將軍退守東西熊州和香山島(注現在的中山,宋代中山、珠海和澳門都在一個島上),廣州水師統領黃景耀撤離不及,被張弘範迫降!”一個渾身溼得像從水中撈出來般的斥候翻身下馬,高舉著綢卷大喊道。
雨大,風急。蟲螞師的飛鴿都無法放出。前線各地和安插在各地細作輾轉送來的訊息,全憑破虜軍設在各地的驛站來傳遞。好在年前,丞相府從北方用鋼弩換了很多良馬,才能保證訊息的及時與準確。
參謀們,將軍們紛紛抬起頭,向文天祥望去。
平素談笑如風的福建大都督文天祥如同換了個人般,臉色鐵青,手裡握著支調動兵馬的令箭,幾度舉起來,幾度又放回了原處。
此刻,從參謀部門描繪出來的局勢圖上來看,崖山彷彿一顆磁石,敵我雙方全部力量全部被這個南北縱橫三十餘里,東南控海,南北皆港的海島所吸引。張弘範指揮本部和叛軍的兵馬緊緊鎖住新會、廣州、增城、東莞一線,彷彿一頭猛虎張開了大口,隨時會將崖山行朝吞入腹內。而張世傑和許夫人的兵馬,就像剪刀的雙刃,砍向了廣州。只要刃口一會合,張弘範的軍隊就會被剪成數段,萬劫不復。
在張世傑的背後,卻是李恆和張弘正帶領的三十萬大軍,洪流一樣衝了下來。只要十天之內,張世傑將軍不能突破張弘範佈置的防線。五萬江淮軍就會被元軍層層包裹起來。在缺乏糧草和軍械補充的情況下,江淮勁卒再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