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入贅?這怎麼可以!方應物感到腦海中記憶的閥門開啟了,種種相關資訊如同cháo水湧了出來。
原來這鄰村的王大戶,和方應物的父親方清之自幼也是相識的,關係尚可,都在中花溪村社學裡讀過書,算是小同窗。
不過王大戶沒讀出什麼成就來,方清之卻撞大運中了秀才,一步從農家跨入了士子階層。所以王大戶當時就有了點攀親的意思,何況王家小娘子和方家小哥兒都是相貌出sè到十里八鄉罕有的,被好事者譽為金童玉女。
但方清之一心死讀書,滿腦子求功名,所以不管家事,也不會利用士人身份經營,空頂著秀才相公的名頭,眼看兩次鄉試落第後還是個窮酸,況且最近又失蹤了兩年多。
因而王大戶結親的心思就停了下來,此時已經不太看得上方家了。他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女兒,須得慎之又慎,怎麼肯隨便嫁錯人?便想要再擴大一下選婿範圍,去其他鄉里找些門當戶對的富足人家。
不過雖然王大戶從門戶角度看不上方家,可王家小娘子卻認準了秋哥。秋哥的溫文爾雅,秋哥的俊逸瀟灑,在一干鄉村粗陋人物中實在顯得鶴立雞群、格外出眾,附近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些都是她從小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的,也實在不敢想象自己接受別的鄙俗之人做自己的夫君。
父女鬧過幾場後,奇思妙想的王家小娘子便拿出個“兩全其美”的折中主意,那就是讓方應物入贅王家。
對此王大戶就沒意見了,甚至還有點贊同。他沒有兒子,若能找個方應物這樣有著優秀基因的上門女婿當然很好很好,再好不過,於是便預設了女兒想法。
給別人當贅婿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以前的方應物聽到這個要求後深感恥辱,當然誓死不從!
而現在的方應物,如果能不死一樣不從!當即駁斥道:“你這樣迫人入贅,與逼良為娼有何區別?簡直異想天開,絕沒有道理,不要想我會答應!”
王小娘子卻胸有成竹,一切盡在掌握般的笑吟吟道:“別忘了你父親欠我王家三十兩銀子,抓你賣身到我家抵債都是可以的!若還不肯答應,今後有你的苦頭吃!”
什麼?方應物又一次大吃一驚。方才他還有點疑問,王大戶家憑什麼敢如此肆無忌憚,現在則解開了謎團。
原來當初方清之出門遊學時,曾找王大戶借了三十兩銀子作為盤纏,於是便給方應物留下了把柄。須知父債子償天公地道,只要王家使力氣,讓方應物賣身還債也不是不可以,即便告了官法律上也是能認可的,全看王家想不想了。
故而王大戶和王家小娘子逼著秋哥兒入贅,簡直理直氣壯、簡直勢在必得!可是當初的方應物依舊誓死不從!
不過這種被逼入贅的恥辱感,深深的刻在了從前那個方應物的心中,直到現在還有拼命阻止的潛意識。
一晃便僵持到如今了,記起前因後果,現在這個方應物苦惱的長長嘆口氣。別人都是當兒坑爹,偏偏他家是爹坑兒啊!
贅婿能去做麼?不能!他也有野望,他也有躍躍yu試的功名之心,來到了大明朝,不往科場上走一遭試試運氣,豈不是白來了?
在這世間觀念裡,贅婿是見人低一等的,常和倡優皂隸並論。他不知道贅婿有沒有資格考科舉混官府,但他知道如果有人以此說事,幹掉他是十拿九穩的,沒有人會為此袒護他。
卻說方應物思來想去,臉sè不好看。王小娘子偷覷到秋哥那黑的不能再黑的臉sè,便明白她今天大概又白來了,又沒有“說服”秋哥。
小娘子不由得氣惱道:“我王家對你如此厚道,三十兩銀子絕非小數目,說不要就不要了,但你這人怎的一些兒良心也無?”
欠債氣短,方應物訕訕解釋道:“這不是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