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經過今天白天的遭遇,方應物又產生了深深的無力感。在京城大人物眼裡,自己太人微言輕了,甚至輕微到可以忽略不計。
如果連參與的機會都沒有。那麼拿什麼去破局?那麼又應當如何爭取到參與的權利?
苦就苦在,如今一無人情,二無錢財,可謂是一窮二白。憑什麼去參與?
難道用老辦法,先拿詩詞去刷名氣,有了名氣再進行下一步?
但這需要時間來沉澱。除非遇到天時地利人和,像蘇州府那樣直接滅掉了祝枝山三人組。否則哪有這麼容易一夜爆紅!
更何況詩詞只是陶冶情操的小道,與政壇風雲半文錢關係也沒有。就算他把納蘭性德王士禎黃景仁龔自珍趙翼袁枚等等的大作全都抄出來。最多也就變成一個才子,那又能撼動什麼改變什麼?
方應物在屋中想了一個時辰,也沒有什麼好主意,又嫌屋中憋悶,便到了院中來回踱步。
不經意間,他抬頭望見了月亮。不知怎的,想起了在家鄉時,月下屋頂上悟道的事情,悟到的核心是“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靈光乍現,彷彿摸到了什麼。人情和銀子,都是利,自己手裡無利,那什麼去喻於人?
因而還是要從君子喻於義方面去琢磨,如果能抓住一個大義,讓所有人都不能不承認的大義,那樣自己就不再是被忽略的物件了!
就好比父親,雖然下了詔獄,別人也許會迫於形勢沉默,除去毫無廉恥到極點的小人,沒有人說他是錯的,這就是一種無可否認的大義!
何必去靠詩詞小道,如果自己也有一種類似的大義,憑藉自己還是自由身的優勢,就可以迅速佔據輿論高地!
方應物隱隱約約的好像就差一層窗戶紙要捅破了。父親的大義是忠,自己的大義又在哪裡?
想到父子關係,方應物感覺距離答案更近了一步。常言道,忠臣之家必出孝子,忠孝並稱,父親是忠臣,自己就該當孝子。
沒錯,就是這個!方應物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的大義就是孝!
國朝標榜的是以德治國,以孝治天下,又是百善孝為先,朝廷百官誰敢說孝字不對?
父親忠義在前,自己孝義在後,只要把握住情勢,讓自己成為絕對的道德典範,變作“孝”的象徵,那麼何愁不能把握輿論!
想透了這點,方應物頓時思路如泉湧,破局的機會,就在這裡面了!
大方向定下,剩下都是細節問題了,關鍵就是要圍繞如何表現出“孝”字來進行。
首先,父親坐了牢,孝子就該表現出替父坐牢的姿態,連代父受苦都不肯,還談什麼孝?
對國朝體制熟悉的方應物當即想出兩種路數,一是敲擊長安西門外的登聞鼓,然後為父鳴冤,同時請求在案子結束前代父坐牢;二是去通政司衙門,上書為父親辯解,並表示要代父坐牢。
經過考慮,方應物否決了敲擊登聞鼓的法子。這個舉動太激烈了,完全沒有迴旋餘地,所以還是採取上書的形式。
從太祖時朝廷開了通政司,專門負責朝廷公文收發,並且允許天下軍民直接上書,除了秀才之外。但涉及到孝字,所以方應物方秀才去通政司上書沒有問題的。
但去通政司衙門上書也有問題,通政司文牘繁多,普通人即便上書也很容易淹沒在公文的大海里。
不過方應物立刻又想出個解決辦法,自己可以風雨無阻的每天去上書一次,那樣想不引起關注都不行了。
順著思路想下去,方應物主意越想愈多——
每天去通政司上書後,然後到錦衣衛衙門外,請求與父親見面,若能挨幾頓打,更是值得了。
還有,要準備一批詩詞歌賦,適當時候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