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也只有他,一個與鍵盤為伴的苦行者,才能深刻領悟出什麼是孤獨,什麼是悲慘吧,因為平凡的世界在他眼裡成了浪漫與理想的化身,他心底只揣載著厚重的悲慘世界。
趙老師的悲慘世界很快就降臨了。從院子回到屋他就一頭扎進臥室裡,沒再出來,孩子哭鬧他也像是沒聽到,沒像過去那樣小步跑過來幫我,更別說做晚飯了。從臥室房子裡噴出陣陣煙霧來,伴隨著他急劇的咳嗽聲,我很想過去問一聲,又怕嗆著哭鬧的孩子,只好出了屋,將孩子抱到院子裡哄著。
西屋那邊也靜悄悄的,小舒她們兩個人坐在門旁,嘴裡吃著零食,也不說話,表情凝重。大爺從廁所出來,嘴裡叼著菸捲,問她倆怎麼還沒出門。她們也沒興趣回話,低頭不語。整個院子,除了我懷裡的孩子鬧騰著,都沉靜了下來。大爺哼著曲調,逗著孩子,孩子聽到他的嗓音,哭得更兇。
煩不煩啊,你抱別處去好嗎?阿月忍不住大聲說道。
大爺隨後反駁道,平常這院子就你倆聲響大,沒成想你倆也需要安靜啊,蓮子,別搭理她們,跟一個孩子較哪門子勁啊?
你這老頭,說話帶啥刺兒,咱每月房租可不少你一個子兒!阿月繼續叫著,站起了身子。
大爺平常樂呵呵的,慈眉善目,現在一聽到有人直呼他老頭,當即沉下臉色來,罵道:你個丫頭片子跟誰說話呢?別以為大爺我稀罕你那幾個臭錢,你跟一個孩子較真兒就沒資格住在這院子裡,明天就給我捲鋪蓋滾蛋。
阿蓮的故事 45(2)
阿月衝向院子,讓大爺把話說清楚,啥叫臭錢,別把自己整成地主老財相。
小舒趕緊將阿月拉回,又向大爺賠不是,說阿月今天心情不好,請大爺擔待點。
吵鬧驚動了老太太,她也將大爺拉回了屋子,說你多大歲數的人了,跟個小丫頭拌嘴,真是活回去了。
剛才一陣吵鬧,反而讓孩子止住了哭聲,眼睛東張西望著,手指著北屋方向,身子向前靠去,意思是要回屋。
回到屋裡,趙老師已在廚房做飯,見我進來也不吱聲,一直等到寧醫生下班回來吃飯時,他也沒說一句話。
寧醫生情緒還是很好,吃完飯就自己抱著孩子進了屋,平常這時候都由我來洗碗刷鍋,可今天趙老師沒讓我插上手,一擱下飯碗就自己動起手來。我在外間看了會兒電視,然後到了院裡,北屋傳來寧醫生逗孩子的笑聲。我靜靜坐在石榴樹下,望著夜空,想起了自己的家,自打進了趙家,我跟家裡失去了聯絡。我一直想再寫封信,告訴自己的情況,可每當拿起筆來,又放下了,生活一旦墨守成規了,人的情感也變得有些麻木起來,先前的所思所想,都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沒有好奇,沒有疑問,也失去了衝動,連同我在警察家短暫逗留的時光,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原本想跟父母訴說委屈,也覺得沒那個必要了。對我來說,一切都是平淡的,平淡到沒有當初寫家書時那種衝動了。
也只有此時此刻,我從保姆身份中脫身出來,坐到這棵樹下,面對靜謐的夜空,我的思緒才有所迴歸。我想像著在老家那片土地上,已到處是綠油油的田野景象,燕子翻飛,柳絮飄蕩,而這座城市裡的風景總是一成不變,是灰色的,是人為著染的色調。
北屋忽然又傳出孩子的哭聲,攙雜著寧醫生的嗓門,氣咻咻的,用的是方言,聽不清楚。
我急忙回了屋,隨時等待寧醫生髮話,照料孩子。
我在房間裡等了很久,直到孩子收聲,也沒聽到寧醫生喚我。
那晚上,隔壁又傳來了鍵盤敲擊聲,那節奏錯亂的鍵盤聲,時響時落,時重時輕,像無形的磁波攪蕩著我的耳膜。
我做了個夢,很奇怪的夢,夢見自己變成了田曉霞,坐在腳踏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