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童的聲音清清脆脆,端坐的女神君身襲鎏金長裙,和堂內的富貴堂皇相得映彰,上古被趕鴨子似的擁進內堂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幅場景。
金燦燦的物什晃得她眼花,說是入眼之處俗不可耐吧……偏生端坐軟榻的女神君卻是一副沉靜如水,靜若芳華的模樣,她算是明白那些訴苦的上神因何怨來如潮水,擋都擋不住……
真神的責任感頓時滿溢於心,上古輕飄飄拂開身後四個仙娥,大踏一步走上前還未開口,月彌已慢悠悠睜開眼,拖長了腔調不緊不慢道了一句:“月華府廟小,上古,算起來,我這又過了八次大壽,才總算在我這洞府裡瞧見了你一次。”
上古腳步一頓,神奇般的想起了自己屢次逃遁下界的事實,滿身氣勢如戳破了的皮球瞬間消失,摸了摸鼻子倒退一步尷尬道:“月彌,你也知道,父神消失後三界事多,暮光又還未能撐得起大局,我這也是鞠躬盡瘁……”
“少來。”月彌橫了她一眼,接過小仙童遞過來的禮單,氣勢十足:“除了天啟和你一樣懶散,白玦和炙陽可是兢兢業業守了上古界十幾萬年,就下界那麼芝麻點地,你也好意思舔著臉說你鞠躬盡瘁!”
上古攤手,神情痞痞,做無賴樣:“月彌,有時候人太實誠了不好。”她指了指月彌手上的禮單:“譬如說這些東西……你是上古界老資格的上神了,什麼事都能說上一二,他們遲早有求到你面前的時候,到時候你勾勾手指,就全是你的,何必像如今這般受些閒話,連帶著讓我們四個跟著你一起遭殃?”
“你知道什麼,這叫興致,我就是歡喜看到他們一副捨不得寶,又要咬著牙送到我面前的彆扭模樣。”
月彌彈了彈手指,那四位長得渾圓的仙娥熟練的將寶物一盒盒搬走,頓時內室便被清空,等待著下一批待宰的羔羊走進。
上古見滿屋子的主僕配合默契,視她如無物,被擠得只能站到旮旯裡,委屈道:“你這個渾不怕事的,禍害這一界也就是了,硬把我拉扯進來做什麼!”
“本神君在上古界也算有頭有臉,你們八萬年都未出席我的壽宴,我顏面上自是不好看,這次不論如何,總得逮一個來。”
上古想著月彌原來是需要門面架子,立時擺起了譜,哼哼道:“既能如此作威作福,有本事去尋他們三人的晦氣……”
哪知已經行到門邊的女神君一揚眉,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神色,嗤道:“小上古,原來你也知道你是……最軟的那個!”
最後幾個字拖得格外悠長,彼時上古心高氣烈,哪受得了這等擠兌話,臉一黑,挽袖一甩就要出去,被月彌伸出一隻腳攔住:“上古,你今日若在大堂呆上一個時辰,我便帶你去個好地方,看出好戲,如何?”
許是月彌臉上的誘騙意味太過露骨,上古腳步遲疑了片刻,仍是不為所動:“我一個時辰的身價,難道就值一齣戲,月彌,幾千年不見,你倒是越活越回頭了!”
“這出戏日日都在我眼皮子底下上演,我可是瞧了幾千年了,你若瞧了,保管不膩味,也不會捨得再離開上古界,去那些個下界晃悠。”月彌伸出兩個指頭在上古面前搖了搖,一臉真誠。
上古蹙眉,微微意動:“此話當真?”
“比老龍王在我這忍痛割愛的定海珍珠還真。”話音落定,月彌拉著上古朝正堂走去:“奏樂聲響,開席了,走吧。”
被忽悠的上古為著月彌的一句‘比珍珠還真’的實誠話,憋著氣著一身布衣在月華府對著一堂誠惶誠恐的上神,當了足足一個時辰的人面石像。
此後三百年,她一直覺得這個交易是她出世以來最划算的一個,但再往後數的六萬年,若她還記得這一日,定會希望……她從不曾在這一日回過上古界,入過月華府,見過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