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榮臻微微一笑：

&ldo;昨天半夜，我就聽見他這樣說。我以為他要同我討論什麼，一看他睡得呼呼的，才曉 得他是做夢。&rdo;

薛楓笑了。聶榮臻又說：

&ldo;其實，我也做了一個夢，一下子得了五條大船。&rdo;

說過，竟笑出聲音來了。

正說話間，走在前面的紅一團吹起急促的防空號聲，部隊在路邊停下來了。這是長徵路 上的家常便飯，部隊早就應付裕如。戰士們更樂於有機會休息一下。劉伯承和聶榮臻都下了 馬，飼養員隨便在路邊折了些樹枝把馬匹偽裝起來。

接著，天空中出現了三架敵機。

&ldo;瞧，這龜兒子要丟蛋了！&rdo;一個人喊。

&ldo;不，不，是屁股冒煙呢！&rdo;又一個人說。

大家定睛細看，既不是丟蛋，也不是屁股冒煙，而是在撒傳單。轉一圈就撒下一大溜， 瞬刻間，那紛紛揚揚的紅綠傳單，隨風飄得滿天都是，正在輕緩地飄落下來。

警衛員從近處的山坡上撿了一張回來，遞給了聶榮臻。聶榮臻一看，這張巴掌大的新聞 紙上，印著粗大的黑體鉛字：

中共士兵們：

前有大渡河天險，後有幾十萬追兵，你們現已陷入絕境，即將全軍覆沒。朱毛匪酋也將 成為石達開第二。何去何從，望速抉擇！猛省！ 猛省！ 猛省！

聶榮臻輕蔑地笑了一笑，將傳單遞給了劉伯承。劉伯承看了看，將傳單輕輕撕掉丟在一 旁，然後仰起頭來，望著那些仍舊漫天飛揚的傳單笑道：

&ldo;真是丁丁貓想吃紅櫻桃，連眼睛都望綠了！&rdo;

年輕的作戰局長薛楓，一直盯著那三架盤旋的敵機，這時插話說：

&ldo;前幾天繳獲的報紙說，蔣介石親自坐飛機視察過大渡河前線，現在不知道他是不是又 來了。&rdo;

&ldo;不一定吧，&rdo;劉伯承笑笑說，&ldo;現在他已經基本上佈置好了。&rdo;

其實，誰也沒有料到，說這話的時候，蔣介石真地就在他們的上空。據多年後的材料透 露，蔣介石確曾兩度從昆明飛臨大渡河前線上空視察。

這位統帥軍裝筆挺地坐在軟椅上，從舷窗裡貪饞地望著那條夾在深谷裡的激流。他面含 笑意，把一切希望都寄託在這條激流上了。

坐在他旁邊的是矮小精幹的陳誠，手裡拿著一張地圖，不時地應付著他的上司的問詢。

&ldo;安順場究竟在哪裡？&rdo;蔣介石問。

&ldo;委座，您瞧，就在那個河灣灣裡稍為突出的地方。&rdo;陳誠欠起身子來指點著。

&ldo;是在那個圓包包山旁邊嗎？&rdo;

&ldo;是的。&rdo;

&ldo;那村子很小嘛！&rdo;

&ldo;是的，很小，不過百把戶人家。石達開的隊伍就困守在那個圓包包山上，幾乎有一多 半人死在那裡。&rdo;

蔣介石瞪大眼睛，瞅著那個圓包包山，彷彿要從那裡想像出太平軍覆滅的情景，興致勃 勃地問：

&ldo;以後呢？&rdo;

&ldo;以後，石達開就率領殘部向下遊突圍。&rdo;陳誠指了指大渡河一段較寬的地方，&ldo;那地 方就是老鴉漩。石達開的又一大部分被驅趕到河裡去了，他的三個王娘也是在這裡跳了水 的。&rdo;

蔣介石聽得入神，就好象談的不是七十多年前的事，而正是他日夜追剿的紅軍。他的臉 上笑微微的，連光頭上都似乎冒出陶醉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