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是醒過來了,看著燭火隨風晃動,在牆上投映出重重怖影。這座華貴寢殿,此刻彷彿是幽冥鬼蜮。
“來人。”她的聲音平直無波。
一個侍女趕緊進來。
“今日是初幾了?”
“回娘娘話,初六。”
再過三天,她便要出征了。沈若芷突然呵呵笑起來,那侍女嚇得縮著脖子不敢看她。這大半年來,太子妃彷彿突然換了個人,再不似從前寬和,近來是越發陰森了。
“去將甲冑拿來。”沈若芷吩咐,侍女忙應聲,一路小跑出去。
過了一陣,侍女捧著甲冑進來,剛要放到床邊,沈若芷突然尖聲叫喊:“別挨著我。”
侍女趕緊拿開,掛到對面的架子上。
沈若芷遠遠看著那披掛的甲冑,彷彿在朦朧燭光中,看見了曾經的沈清歡。
每一次出征,她都是英姿颯爽,每一次凱旋,她都是意氣風發。
為什麼自己就不行呢?沈若芷想起當初聽見皇上下旨要她代父出征時,她恐慌地砸了滿屋子東西,哭著鬧著不去。最終,是元佑開口:“芷兒,聽說你還有個孿生妹妹。”
那個少女,便是這樣進了府,從此顛覆了她的人生。
沈若芷突然起身,一步步走向那甲冑,冰冷的手指,撫上同樣冰冷的鎧甲:“妹妹,你如今滿意了麼,我終於還是被逼得上戰場赴死。不如,便用你的血,為我壯行。”
她瘋狂大笑,血紅的眼眸,迸出淚來……
次日,雨仍是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禎兒不能出去玩,只得鬱郁地呆在房中練字。門突然開了,他抬頭一望,驚喜叫道:“嬈姐姐。”
琴嬈笑吟吟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禎兒的臉色暗了些,輕聲道:“祖母。”
他對老夫人,總是有些害怕。
老夫人見著這一幕,眼底有不悅之色,但還是滿臉慈愛的笑容,對他伸出手:“乖孫兒,過來祖母抱抱。”
在琴嬈的示意下,禎兒終於還是慢慢過去,坐到老夫人膝上。
這時,白露聞知老夫人到了,趕緊進來請安。
“玥兒呢?”老夫人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
“小姐去鋪子裡了。”白露答道。
“這樣的雨天還過去,也不知做給誰看。”老夫人嘴角一撇。
白露的手,攥緊了袖中的帕子。小姐尚未完全康復,但念及票號事忙,仍是頂著雨出去,卻不僅換不回半點心疼讚賞,反而被嘲諷。
“等她回來,你且告訴她,明日是禎兒的生辰,要大辦一場。”老夫人逗著懷裡的禎兒:“可多好吃的好玩的呢,乖孫想不想要。”
“可不是,”琴嬈接話,神情似頗為感傷:“往年的生辰,都是娘操辦的,如今也是禎兒可憐,老夫人不提,都沒人想著了。”
白露不作聲。沈清歡對禎兒的疼愛,眾人有目共睹,何必說這種風涼話?
“行了,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彆彆扭扭的叫人看著心煩。”老夫人放下禎兒起身,琴嬈忙過來扶住她的手,兩人一起揚長而去。
待沈清歡回來,白露將今日的事說了,銀霜“咦”了一聲:“奴婢怎麼記得,小少爺的生辰並不在這幾天?”
沈清歡眼神一閃,笑笑:“興許是老夫人年紀大了,記錯日子,無妨,便按吩咐辦吧,以免……擾了她們的興頭。”
老夫人這次,還真是大操大辦,竟要求把諸位本家親戚也請來,說一起熱鬧熱鬧。
琴家是個大家族,光琴老太爺的兄弟,便有五房,如今又各有分支,大大小小好幾十口人。這一請,小小的生辰,便成了大宴。
沈清歡只不作聲,任她們張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