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光禿禿的荷梗在默默地遙對青天。而在乾枯的荷梗下,在水面上,卻又零零星星地飄浮著不知是來得太早抑或是來得太遲的幾片新荷,相互映襯,卻也別有一番滋味。村子的一旁,一條小河正緩緩地向東流去,兩岸是青青的竹林和茂密的水柳。河邊的草地上,牛兒正悠閒自在地吃著草,而牛的主人、幾個頑皮的小牧童正在水邊相互嘻鬧追逐,清脆的笑聲,不時驚起一群群正在荷塘棲息的水鳥……
自從父親去世,郝靚沒想到自己還能用這樣平和,甚至可以說是安詳的心境來看待家鄉的一切,這一刻,她被自己感動了,藉著整理頭髮,她輕輕抹去眼角溢位的水滴,提起給大姨買的禮物,下了車。
家裡條件變好之後,大姨的兒女都進了城,大姨幫忙看孫子,也在城裡住了一段時間,等孫子上學之後,年近七十的老兩口卻無論如何不肯再住在城裡,仍回了老家的祖宅,守著一口池塘幾畝地。大姨的兒女也孝順,逢年過節回來探望,給老兩口帶來些日用品,加上樑青也時不時地寄錢寄物,所以大姨的生活應該還是不錯的。
進了村口,郝靚的腳步反而慢了下來,“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宋之問人品雖差,詩還是寫的很真切,很能表達郝靚此刻的心情。村口河邊的幾個孩子停止了嬉鬧,睜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郝靚,郝靚衝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善意地笑了笑,那小姑娘卻紅了臉蛋低下頭去。
她旁邊的小男孩膽子就大多了,刻意揚高了聲音調皮地叫道:“美女,你找誰啊?”
他這一聲“美女”,把郝靚眼中寧靜淳樸的鄉村圖畫打破,一下子回到了二十一世紀的當下,郝靚也笑了,報出了大姨家的名號。
從包裡掏出一袋巧克力分給他們,幾個孩子蹦蹦跳跳地跟著她來到大姨家的大門口。
房子顯然修正過,對開的大木門漆色光亮,缺了口的門檻也修補好了,只有門前的石墩還是那麼光滑,油光蹭亮,那是被好幾代孩子的屁股打磨出來的,看著便有一種極親切的感覺。
村裡的人都相熟,白天是不關大門的,郝靚輕輕叩了幾聲,聽見大姨蒼老卻仍然中氣十足地喊了聲:“他二嬸吧?自己開門進來吧!”。郝靚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有出聲,推開了門進去,繞過影壁,發現大姨正在院子裡拿著晾衣杆拍打被子,嘴裡還嘟囔著:“連著下了十來天的雨,被子都黴了,今天天好,拿出來曬曬。”
常年做慣農活的大姨,儘管頭髮已經幾乎全白,身體看起來還很紮實,只是身材似乎比記憶中矮小很多,背也有些佝僂,郝靚眼眶微微溼潤,輕輕喊了聲:“大姨。”
大姨瞬間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卻過了很長時間才慢慢回頭,“啪”的一聲,晾衣杆墜地,大姨抖索著手往兜裡掏東西,許久才掏出老花鏡戴上,聲音仍然透著不可置信:“你是…靚靚?”
郝靚再也忍不住,幾步走上前彎腰摟著大姨比原來單薄了不少的肩膀,輕聲啜泣:“大姨,對不起,是我太任性,這麼多年都沒回來看您,我錯了,您罵我吧!”
“傻孩子,說什麼呢!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大姨今年養的幾隻小母雞都開始下蛋了,這就給你炸荷包蛋吃。”大姨的手關節粗大,觸感粗糙卻溫暖,輕輕推開郝靚的頭,摩挲著她的臉:“看看,都瘦成這樣了,我再殺只小公雞,還有自己家池塘裡養的蟹,回頭讓你姨夫撈出來,大姨給你蒸了吃……”說著說著,眼淚也流了出來。
自釀的黃酒,肥美的螃蟹,還有熱騰騰的雞湯,油汪汪的荷包蛋,喚回了郝靚兒時的記憶,心裡一片溫暖,郝靚不時說著逗趣的話哄老兩口開心,並頻頻敬酒,姨夫忙活了半天,很快便不勝酒力,郝靚親自扶著他去躺下了。
大姨卻興奮異常,又拉著郝靚話當年,酒喝多了,加上太高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