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回不去了。
白綺歌一直把家人看得很重,易宸璟知道白灝城的死對她而言打擊有多大,由此產生的隔閡憎恨又會有多深,然而他不打算放棄,他心裡很清楚,一旦放手,這輩子他的人生將不再完整。提口氣向前走了兩步,原想拉住白綺歌繼續勸她,誰料白綺歌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疾退兩步走進屋中嘭地一聲關上門,竟然把易宸璟阻隔在房外。
背靠著門板仰起頭,喘息似乎順暢了一些,白綺歌大口大口吐息,以此保持自己不會心痛窒息而死。
“休書已下,從今往後你我恩斷義絕,再無瓜葛。”依舊是強作冷定的語氣。
門外,易宸璟腳步頓住,渾身僵硬。
那紙他連看都沒看一眼的休書……她是當真的嗎?屈起手指扣了扣門,理所當然,白綺歌不會給他開門。手臂無力垂下,易宸璟低頭站在門前,眼神遲滯。
一片死寂中過了許久,易宸璟抱著最後期望靠近,手掌緊緊貼在門板上,彷彿這樣就能隔著門板觸控到熟悉的身影,語氣輕柔得近乎哄騙。
“綺歌,你還記不記得曾和荔兒約定過的事?你答應她會帶她到宮外走走,等她眼睛好了還會一起去青冥山和喬家寨看看,看傅楚和喬寨主他們生活的地方……荔兒一直在宮裡等你回去,還有葉子、素鄢她們,你狠得下心拋下一切,連她們也丟下不管嗎?”低緩下去的聲音隱隱有些發抖,白綺歌猜不到易宸璟這時是什麼表情,只知道他在極力控制著情緒,如她一般。等不來白綺歌回應,易宸璟深深吸了口氣:“好,我不吵你,我只問你一句,我們約好那些承諾誓言你都不要了,是嗎?”
“世事難料,有些改變無可避免。”
白綺歌回答得乾乾脆脆沒有絲毫猶豫。
門外忽地安靜,就連他呼吸聲也再聽不到。強忍住開啟門的衝動,白綺歌靠著門板慢慢滑坐在地,雙眼盯著角落裡桌椅古樸雕花一動不動——若是動了,眼裡的淚便會止不住落下,她的眼已經承受不住那麼多的酸澀。
陪著他走下去,看他繼承帝位,看他君臨天下,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一起面對,在很久很久的以後養一雙兒女,一家人,一輩子。
那些諾言其實只有一句話。
在一起,永遠。
而今,毀諾傷情,誓言成空。
曾幾何時白綺歌把淚水當做軟弱的表現,而當她重生為白家三小姐,當她有了家人、有了甘願生死相隨的所愛之人後才明白,原來淚水不是軟弱,更多的是思念,是退步,是成全。
收起那些三生七世也無法忘卻的眷戀吧,他和她的路交錯卻不能重合,他有他的天下江山,有他無從選擇的封疆帝業,而她有她風雨飄搖的家庭,有她不能拋棄的責任,唯有退步從彼此的生命裡抽離,他們才能不帶著傷*下去,忘記彼此,成全彼此。
哪怕一顆心要丟失大半。
“宸璟……”慢慢轉過身,於黑暗中將側臉貼在門上,白綺歌看不到易宸璟是否還在外面,只是想這樣輕輕叫著他的名字,幻想著他掌心正隔著門板緊緊貼合,這樣,就好像臉頰被他捧在手裡,在他掌心,溫暖,溫柔,回憶滿溢。
“等你坐擁萬里河山之日,只要在閒暇時還會想起我,這就足夠。”靜靜閉上眼任淚水宣洩,聽門外腳步漸遠,虛弱飄渺。
今夕一別,與君永隔,死生不見。
月色清冷無情,從不因人間幾多離愁別緒而斂起皎潔光亮,細碎風聲夾雜著頹然心跳刮到遠方,許是被誰聽見了,所以才在城外寂然長立,等待失魂落魄的人出現。
明明看到寧惜醉在前面等候,易宸璟仿若不見一般落魄走過,全然不復當初傲然氣度。寧惜醉也不去追,抱著肩膀站在原地,語氣清淡得像是在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