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放的電影膠片被按下了靜止鍵。

模糊的，無法感知到確切形狀的預感慢慢浮上來，將那些遙遠的畫面擠出去。

屬於仍對童年帶著一絲懷戀的，人類少女的柔和神情一點一點褪去，最後只餘下不帶有溫度的淡漠在臉上：“沒有所謂。”

“完全無所謂嗎？”左京保持著微笑的表情，語氣隨意，像是並不怎麼在意答案。

“人類的話，我覺得這樣也不壞。”安緹諾雅沒有表情地轉向盤子裡的布丁，從中切了開來：“但父親您一定要問的話，也都是無所謂的。”

人類無所謂，妖怪無所謂，種族群體都無所謂。於她而言，有意義的，僅僅是個體而已。

“那，爸爸就放心了。”左京微笑著，伸出手，溫柔又寵溺地揉揉女兒的頭，深色的眼眸裡滿是疼愛，就像是世上任一個溺愛女兒的父親模樣。

“……恩。”安緹諾雅垂下眼，仔細地將面前的芒果布丁切成方正的小塊，不再說話。

國中的第一個年級，就這樣，很快地過去了。

離學期結束還剩最後幾天的時候，留在學生手裡的體檢卡統一收了起來。

因為“身體問題”而比別人多幾道手續的安緹諾雅拿著自己的病歷卡和負責送體檢卡的南野秀一一同去到實驗樓裡。

保健室在實驗樓二樓最盡頭的地方。

一沒有課就顯得空蕩蕩的走道，鑲在牆壁上的玻璃窗投射進冬日陰沉的光線，儘管是白天，依然顯得灰濛濛的，毫不敞亮。

理科室的門緊閉著，但依然能聞到從教室上緣的通氣窗中飄出來的，各種藥水混雜在一起的刺鼻味道。

南野秀一走路時動作非常輕巧，室內穿的平底鞋踩在條木拼接的地板上，幾乎聽不到聲音。

也許是因為這樣的氣氛太過沉默，紅髮少年將體檢卡換了隻手，轉過頭問：“左瞳桑，假期有什麼計劃嗎？”

“計劃的話……”安緹諾雅露出思索的表情：“是沒有的。”

“……”妖狐嘴角不易察覺地抽了一下，翠色的眼眸中一瞬間流露出類似於“既然沒有就不要用那種嚴肅思考的表情來回答”之類的情緒，但很快，少年恢復了溫潤有禮的模樣，微笑著提出自己的建議：“學校裡假期都會組織一些讀書小組，左瞳桑有興趣的話也可以考慮參加啊。”

安緹諾雅側過臉有些驚訝地看他一眼，隨即轉了回去：“謝謝南野君，我會考慮的。”隨後便沒再開口。妖狐有些無奈地閉上嘴，跟著沉默下來。

盡頭的保健室隱約有人聲從沒有合緊的拉門中透出來。

儘管同樣耳目靈敏，但在對他人隱私上都有相當好意識的兩人並沒有去注意那斷續的談話內容，快到保健室門口時，南野秀一正準備放重腳步聲，卻聽到裡面的聲音突然拔高：“淺野老師！”

兩名國一生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老師……我……我喜歡您……”女孩的聲音低了下去，但依然讓保健室外的兩名不速之客聽得一清二楚。

安緹諾雅與南野秀一錯愕地對視一眼，實在想不到自己竟然撞上這樣一個尷尬的局面。

沒有合嚴的門縫裡斷續傳出低低的對話聲，門外的兩個孩子抽著嘴角輕手輕腳地往後退去。

“即使您拒絕也好……我只是希望能在離開學校前告訴老師您而已，並不想要帶給您任何困擾……只是覺得……如果到最後都不能讓這份心情傳遞給仰慕著的物件的話，那就太讓人難過了……”

門後沉默了一會，響起青年男子低沉的聲音：“中井同學……”

已經退出了十幾步的安緹諾雅頓了頓，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南野秀一敏銳地注意到了這點，投給她一個疑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