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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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篴音婉轉承吟,如訴如泣,曲調漸漸轉悲。笑容凝結在唇邊,我循聲追去,縹緲如同踩在雲端,煙霧繚繞。

篴聲時有時無,撥開雲霧,穿過氤氳,眼前豁然開朗——一株參天聳立的桑樹,陽光將樹影拉得一半兒傾斜,光斑在陰影交錯跳躍,樹葉在風沙沙作響,彷彿和著時高時低的篴音,在一同低吟。

樹蔭下有人倚樹而坐,陰影打在他白玉瓷器般光潔的臉上,仿若不可輕褻的神祗。他低垂著頭,眼瞼微闔,眉宇間帶著揮散不去的濃郁憂傷,唇邊渾然忘我的吹響著天籟之音。

我站在陽光裡,卻感受不到陽光的毒辣,他棲身在樹蔭下,更加使人感受不到一絲熱氣。

豎篴悽婉,帶著一抹決絕,深深壓抑在我胸口,我竟無聲無息的落下淚來,無法抑制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悲傷,心頭一陣接一陣的發緊。

風聲大作,嗚咽的刮過我的耳畔,篴聲減弱,被哭泣般的風聲壓下。

眼淚越落越兇,我想放聲大哭,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隔著那段遙不可及似的距離看著他無聲的吹著豎篴。

悲傷感越來越強烈,壓抑在胸口,像是要炸裂開來。淚眼婆娑,滿天的桑葉飄落,在風漫漫起舞,遮擋住我的視線,在我和他之間架起了一座桑葉屏。

風嗚咽,篴嗚咽,人嗚咽……直到那個空靈的身姿完完全全消失在我的視野,那紛擾的嗚咽之聲卻始終纏綿不斷的在我耳邊迴旋……

迴旋……

久久不曾落下……

“嗯……”身子一震,神志猛地從夢境抽離出來。

睜開眼,窗外知了吱吱的吵鬧著,何來半點篴聲?

但是,為什麼胸口的心悸那麼明顯,為什麼心裡會像壓了巨石般難受?

我被夢魘著了麼?剛才……那是夢嗎?究竟是不是夢?為什麼……那麼真實……

“秀兒——秀兒——”慌亂的張嘴喊了兩聲,身邊一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按照這個習慣,劉秀應該就在附近,不會離開我十丈範圍之外。

喊了三四聲,等了一分多鐘才聽到隔壁傳來一聲含糊的應答。

我用手按著心口,努力做著深呼吸,三四分鐘後,劉秀的身影才慢吞吞的從隔間挪了過來。

“秀兒,我做了個夢,我……”

倏然住嘴,他的神情不對,眼神閃爍滑過悽迷哀傷。

我驚訝的望著他手摩挲的一支竹篴,他走近我,唏噓了聲,將它遞給我。

心猛烈的狂跳起來,我用顫慄的手接過那支曾經被人摩挲了無數遍,以至於竹管某一部分已經被汗漬浸染得變色的豎篴。

竹篴下方繫著飄穗,許是歲月侵蝕,飄穗已經褪色,變得暗淡晦澀,完全辨認不出原有的色澤。手指顫抖著托起那個穗子,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我很清楚的記得,最初掛在這支豎篴上的飄穗,如同它的主人一樣,有著如仙如謫的豔麗光彩。

豎篴上方,就唇的吹口處,一抹刺眼的暗紅,突兀的跳入眼簾。剎那間,我的眼睛瞪得溜圓,嘴張大,眼淚突然無聲的滾落。

“公孫,歿了……”

淚一滴一滴滾落,滴在豎篴上,淚痕迅速洇開,滲入篴管。

“……我姓馮名異,字公孫……”

“……那你以後便跟著我吧……”

“……是,我原該心狠些才是……”

“……別擔心,一會兒就好……我保證不會讓你再有事……”

“……如果是我,即便廢妻為妾,我若敬她,重她,寵她,愛她,便是一萬個郭氏也抵不上她一個……即便無名無份,她依然是我心裡最疼惜的一個女人……無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