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鐵河握著手機的手,指節摩著下巴頦兒,很慢很慢的,半晌沒出聲。
“佟鐵,你回答我。”她音調高了一些。
“我什麼意思,你應該知道。”
就自端吸了一口涼氣。
她應該知道……他不贊成放過楊丹。一直不贊成。他說如果換了是他,他不會等這麼久。
那天晚上他生氣的樣子,歷歷在目的;而且他說過的,他說你儘管去做,但是惹出事來,不要指望我幫你——她一意孤行,果然惹事,家同不痛快了,小姨發怒了,一家子親戚都對他和她有看法了……他一直忍著脾氣,在家人面前護著她,替她化解小姨的不滿……她比任何時候都明白,今天,她面對的那一派祥和,是因為婆婆,更是因為他。因為他護著,因為他撐著,因為他要她,還是佟鐵河的乖媳婦、好太太……六年了,六年來,他們兩個,就是那樣的演戲……
堙她就像一直在推著一塊大石頭上山。每一天,往上挪一段;山路崎嶇,看不到盡頭。她總是很努力,偶爾停下來歇一歇,再繼續推;可這一回,她推不動了,她卡在半山腰上,甚至想著,就這樣算了,和石頭一起滾下去吧,也好,就不用這麼累了。這個時侯,他伸出了手……他幫她推了一把,讓她暫時度過一關。可是,那只是在人前,這會兒,他才真的在跟她算賬。
自端凝視著佟鐵河的側影,心一點一點的痛起來——是的,今晚,他忍著,她又何嘗不是在忍著?這幾日發生的事,她面對的,又豈止是這一樁?他……他怎會知道,她面對的那一場又一場的戰爭?那是什麼樣的戰爭?沒有終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來……
自端手裡空空的,她想抓點兒什麼東西。她心慌的時候,總想抓點兒什麼東西在手裡。
她的眼眶在發酸,她得努力睜大眼睛,在重重的暗影裡。那暗影越來越濃重,越來越高大,裹著他,也裹著她。她此時是撕不開、掙不脫的。可是心裡清楚,那些東西,她先不管,她是不能讓他再去動楊丹。
如果有錯,是她的錯。她不該多事,不該插手。不該讓瀟瀟也捲進來……甚至不該那麼木之覺也,沒有察覺瀟瀟的心意,讓瀟瀟幫了她;不是幫楊丹,是幫她。這是她的錯。所以她認了。不管誰說什麼,不管誰對她什麼態度,她都認了。
他說得出,做得到。她就算再摸不準他的脾氣,也知道,他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是沒打算轉圜。
自端讓自己的語氣沉下來,“佟鐵,小姨和家同都不再追究了……你不滿意我,儘管對著我發脾氣,但你不要再動楊丹。楊丹她……”自端抿了唇。她不能說出來那些。話到嘴邊,她必須嚥下去。“佟鐵,楊丹也不容易。”
佟鐵河沉默著。
。
楊丹也不容易。這話,聽在他耳朵裡,怎麼就那麼刺耳——她倒是很能體諒楊丹。
心裡像是有個漩渦,開始瘋狂的旋轉,他知道有些東西要被捲進漩渦裡來了。捲進來,攪碎。
“而且佟鐵,你說過的,你讓我儘管去做。”
“你怎麼那麼聽我的話。別的事,怎麼沒見你聽?”
“佟鐵,你不要再節外生枝……”
“要說節外生枝,不是我先來的。”
“事情已經過去了,佟鐵,你再這樣,會被人說……”
“會被人說什麼?你介意被人說,就不會生事。”
“佟鐵!”
“阿端,我說過……我還說過,別有事沒事,就見邱瀟瀟。”佟鐵河慢條斯理的說,“對吧?”
自端看著佟鐵河。
“楊丹的事,你,竟然就去麻煩他。”他把“麻煩”兩個字咬的格外清晰。
她心裡一沉。
瀟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