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梅舒懷是這樣的人,她不可能會愛上他。
絕對不會。
怔了怔,她沒料到自己無意間竟思索起愛或不愛這等問題,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不去觸碰情愛,更不會為此多加煩心,豈知,自己似乎早對情愫有了肯定的看法。
“我的話僅止於此,你隨媻姍去吧,別讓她久等而誤事,捱了我大哥的遷怒。”梅家小三為梅媻姍擔憂著,即便,她終不會屬於他羽翼下的被保護者,他依然以她好為主。
遠遠凝望了梅媻姍一眼,衣袖輕拂,旋身,往反方向走離。
見狀,梅媻姍急奔而來,明明能輕易追上他的腳步,她卻在觸及衣緣的剎那止步,任憑指尖滑出他雲似的袖,無能為力地看著他遠去。
拳手收收握握,梅媻姍臉上讀不出情緒,只有緊握的雙拳代替了她的擰眉。調勻吐納,再轉向月蓮華時,她已經恢復成未見到梅家小三時的冷靜。
“走吧。”
月蓮華並沒有進到帳房裡,她停駐在側牆圓窗旁,透過精緻的雕花窗欞,裡頭的情況一覽無遺。
屋內桌旁站著一群人,個個面色凝重,在桌旁五步外站著兩個被詭譎氛圍給嚇得不敢大口呼吸的小斯,兩人抖呀抖的,只差沒將捧在手上那束奉命採來的蓮荷給抖得枝骨盡散。
而人群之中,有個悠閒的人正搖著白玉骨扇坐在主位,那人,正是梅舒懷。
相較於雙手負在腰後,鐵青著臉的梅舒城,梅舒懷的神情簡直是──好欠扁。
仰頸、側目、挺顎、支頤,十足十的高傲不羈,活似誰欠了他幾十萬兩沒還一般,向來高揚的唇只是淺淺抿著,卻輕易地磨滅了所有笑意。
悶悶的低迷中,梅舒城開口。
“小二,你鬧夠了沒?”厲聲中挾雜無力沉吟。
梅舒懷的反應僅是覷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在說著“誰同你鬧了,我認真得很”。
“大哥又做了什麼事惹你不快,你非得端出這張臉來招呼我?!”梅舒城的眉心已經緊擰了一天一夜,要是梅舒懷再繼續用這副模樣面對他,可想見他蹙皺的眉,很難有平撫的一天。
梅舒懷沒什麼興致回話,沒停下揚扇的手,一個哈欠破口而出。
不說話,他就是不說話。
梅舒城只能惱火地背轉過身,帶著無限挫敗。
現在眾人眼前的梅舒懷,根本就是十多年前那個不信任人的梅舒懷!
不開口、不笑、不鬧,真要說他壞,他偏又安靜得好像將自己當成木頭,不惹是生非,用著冷眼看待眼前所有事物,不許別人近身、不要別人關懷,帶著墮落及靡爛的頹廢意念,一點也不在乎自己會變成什麼模樣的──放縱。
身為大哥的梅舒城自是無法容忍二弟恢復成這副古怪的樣子,看得他擔心不已,如同十多年前那般被無力感淹沒。
梅舒城左思右想,怎麼也湊不出自家二弟會在一夕之間變回這副德行的原因。是不是他這個月塞給二弟的工作太多,將他逼急了,才會患了這怪病?還是上回二弟興高采烈地捧了個青瓷龍鳳碗來送他,又被他訓了幾句梅氏家訓,心裡感到委屈?還是上上次那幾套百來銀兩的絲織外褂,他全捨不得穿上一回,擱在箱裡,讓二弟覺得好意被踐踏?抑或是上上上次……
唉。
一群人繼續迴歸低迷沉默,完全沒辦法將現況扭轉半分。
月蓮華靜靜看著,身後的梅媻姍本準備喚回她的注意並領她入內,但月蓮華的表情看來很認真,梅媻姍決定不去幹擾她。
真的好像。
他沒騙她,真實的梅舒懷幾乎完全是她的翻版,陰沉而封閉。
知道這樣的事實,她心底非但沒有遇上同類的欣喜,反倒湧起了一絲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