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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裡孫悟空說:“想我老孫,一生只拜三個人,西天拜佛祖,南海拜菩薩,兩界山師父救我脫難,我拜他四拜。”我是生平不拜人為師,要我點香亦只點三炷半香。一炷香想念愛玲,是她開了我的聰明。一炷香感激劉先生,是他叫我重新做起小學生。一炷香敬孫中山,是他使我有民國世界的大志。半炷香謝池田篤紀,最早是他使我看見漢唐文明皆是今天。
那劉先生且又對我施了無心之恩,是他介紹我進溫州中學教書,我也虧得有此。我是妖仙,來到人世的貴人身邊避過了雷霆之劫。人世最大的恩是無心之恩,父母生我,是無心,四時成歲,是無心的,白蛇娘娘報答許仙,那許仙當初救她也是無心的。而我躲過了雷霆之劫,即刻又很高興。
教書的話,也是劉先生想到提起的。一日他道:“你做單幫生意,我覺可惜了,教教書如何?還於做學問相宜。”我巴望不得他說出這一句,但是我仍裝作平靜,答道:“這個我未想到,因如今當教員要資歷,我的資歷好像不夠似的,且在戰時都丟失了,大亂之後,又那裡去補?”劉先生道:“溫州中學我給你介紹,但目前還是三月裡,要等到暑假後。資歷不資歷,我可寫信與李超英。”浙江省教育廳長李超英也是劉先生的學生。我因說謝謝。此後他不再提,我亦不問,因劉先生既已說了,他必然做到的,我若催問,反為小氣。
梁先生的來信,我亦給劉先生看了,他說梁漱溟比馬一浮好。梁先生世俗,亦多有錯誤,但是像《維摩詰經》裡說的:“以眾生病,是故我病。”我這樣一引用,焉知劉先生不然,他道:“其實萬姓何嘗有這樣多疾病。”我當下憬然。原來悲憫激昂的話,多半是自身不得清安。民間是有王者興,即百花開放,王者未興,亦像花謝後花開前,有著意思無限。我這樣被輕微的叱責有過幾次,但劉先生是喜歡我的。
但是教書的事不知道到底行不行。又將來如何再出去到中原,亦只是這樣想想。惟我對於尚未成為事實的天機每有一種竊喜,私心慶幸。只有一次讀到文天祥的《七哀詩》,他被俘北去道中所作,提到兒女的,有“一雙白璧委道傍”,還有提到他的妾:
天崩地裂龍鳳殂,美人塵土何代無。
我大受震動,有好幾天竟是心裡解不開。我就生起氣來貶了它。還是李陵的詩好:“安知非日月,弦望自有時。”感情一轉就轉過來了,這才是天性有餘。
我現在讀書總要拿來比到自己身上,於身親的即是好,於身無益的即是不好。有時我無端想起家鄉的清風嶺,王氏節婦也是被元兵所俘,在此投崖,我誦她石上的題詩,誦到:
夫面不知何日見,妾身應料幾時回。
不覺心裡一酸,她的身世與我的不同,且去今已將千年,但人世悠悠,天道渺茫,還是一樣。
我在房裡寫文章,外婆來收拾桌子上的鏡奩茶碗,問道:“你一張紙一張紙寫字?”我道:“寫字可以教書。”一次她把我寫好的一張稿子包東西包掉了。我發起小孩脾氣來,她也害怕了。秀美已到了蠶種場,仍當技師,來信叫我安心,她會寄錢來的。外婆倒是也曉得當值我這個女婿,我卻與她少談天,惟有時要她把秀美小時的事說來聽聽。外婆說秀美五歲時就會替大人手腳,她去河邊洗衣裳,一次跌落水裡,正是晌午,路人看見撈起,已經差一點淹死。九歲患痢,又幾乎不救,這樣的小人兒,生病且很聽話安靜。後來好了一點,胃口不開,買來一隻角蟹給她過飯,她飯吃了一碗。一隻角蟹她吃了三天,小人兒也曉得家裡艱難。阿婆說時,幾次眼淚直流下來,我聽了無限痛惜,心裡想著我必定要待秀美待得更好。
阿婆住的廳屋樓上原是一瑞安婦人租住,新近換了姓鄭的,一家四口,倒是上紳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