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4)
沒顧上看熱鬧。她完全被剛收到的手機簡訊吸引住了—— 叫方美羚趕緊從你那滾回來。
北美奴隸制是什麼時候廢除的?
誰來闡述一下揭竿起義的導火索?
新中國成立後第一部憲法第一條是什麼內容?
陳早覺得講臺上那老師就是在不遺餘力地教唆她。她感覺渾身骨頭節連線的地方都在磨磨嘰嘰地交頭接耳著。
陳早醞釀了半天底氣,作出了一個異常豪邁的決定,在回覆裡打了一個滾字。她覺得在這個過程裡,整個腦核一直在使勁攪動,像跳編花籃時扭在腳脖子上的那一股股皮筋一樣,直到扯沒了彈性最後被隨手一扔。
所以她還是底氣一撤、轉念一想“還是換一句更合適的吧……”,可還沒來得及按下清除鍵這時天上就真的掉東西了——不過不是餡餅。
後排激烈的肉搏戰把課本打得飛成了一道流暢凜冽的曲線,正拍在她後脖頸上。
陳早拿著電話,耐著性子從1乘1背到了256乘256,才止住了她媽媽“要死啊!好不容易上到大學你再給我變成白痴!趕緊去醫院”的號叫聲。
她一邊朝禮堂走一邊胡思亂想,剛才要是換成方美羚的話,現在估計會變成那幾個男生躺在地上哭叫“要死啊……送我去醫院”了。
想到方美羚,陳早也就光電火石般想起了方美羚她老公發來的那條簡訊。她急忙查了發件箱,才發現自己真的、居然、沒修改就把那個“滾”字回覆出去了。
陳早的臉瞬間變得和後脖頸上的淤青一個顏色。
二胡油看見陳早齜牙咧嘴地揉著腦袋走過來的時候,正聽著《寶蓮燈》選段吃餃子吃得高興,甚至連閉嘴掩飾的時間都沒有。他就這麼含著那多半個餃子的屍體,一路目送著陳早走進斜對面的辦公室拿了書包,然後又迎面朝著自己走過來。
陳早遞給二胡油一把剝好的大蒜。
她記得方美羚就是這麼吃的,並且還假裝無視陳早鄙夷的眼神、炫耀說這可是想當年在醫院當白衣天使的時候學來的,這可是養生保健云云;陳早在前兩天執勤時的很多“間隙”裡看的立志溫情類的美國小說也一直攛掇著她“世界和平要靠與人為善”。
不過這時她覺得小說就是小說,照著學樣果然非常蹩腳,她本來也不是這塊料。
況且表演用的道具也這麼蹩腳。
二胡油盯著那幾個白燦琉璃的蒜瓣愣了好半天,最後他指著手裡的保溫杯前言不搭後語地說:
“要不你也嚐嚐?這倒是清真的……”
【四】
陳早靠著公交車站牌,想起二胡油終於在最後這次照面中放下了他手裡的小蒼蠅拍,卻結巴了的語氣,還有那山羊鬍上羞赧起舞的韭菜葉時,直笑得腮幫子疼。
街道路燈和迎街櫥窗的光亮在小巴模糊的窗玻璃上迅速地流轉倒退,空氣裡混合著市坊間真實的喘息聲,從汽車的窗戶縫一股一股地鑽進來。
原來二胡油整天聽的那些唱戲的磁帶,都是油老太當年表演過的段子。真看不出那個神神叨叨尖酸刻薄的油老太當年也是紅得發紫的臺柱子,雖然現在看著簡直跟……跟…… 。 想看書來
在一起(5)
跟我媽一樣。
估計油老太也會時不時在家給二胡油顫顫巍巍唱上幾句“小姐風采、君瑞雅才”——這簡直就是壓箱底的錦繡唱本兒裡、花團錦簇戲園子裡演得那些才子佳人的……老年版。
再看看方美玲。
指望方美羚能趴在人耳朵邊上講些什麼細水伶仃的出來?陳早靠在椅背上,撇著嘴想起方美羚一驚一乍地跟她講“我第一次值夜班,值班室裡就停了一個電死的,你知道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