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宋人能將杭州當汴州,那是人家有淮河、長江天塹,據有荊襄、漢中、巴蜀,與金人交手幾十年,有偏安的本錢,而此時的大明,還在生死存亡之間,一場大的失敗,就能讓現在的局勢立刻潰爛,所以把“廣京當南京”的思想還是十分危險。
此時與街市上的熱鬧繁華,無憂無慮相比,隆武朝廷內部卻緊張的多,張獻忠的使者到來,陳說唇亡齒寒之理,請大明發兵救援。
使者是大西戶部尚書王志賢,所說的話語,幾乎就是嚴起恆奉王彥之命出使大西時,說張獻忠出川的那套說詞,只是身份對調過來。
隆武朝廷從王志賢口中得知了,張獻忠已經放棄了成都,殺出重圍,十多萬軍民暫時突圍至川東南的西充縣,情況萬分危機。
成都落入清軍之手,這對於大明而言,絕對不是什麼好訊息。
當年弘光朝廷建立之時,李自成為滿清所敗,朝中就有大臣建言“闖為虜敗,雖可喜,實可懼。虜未及謀我者,闖在耳。闖滅,非江南誰事?”但是當時的朝廷在馬士英、史可法的主持之下,奉行連虜平寇之策,朝臣大都拍手稱快,目光極其短視。
昔日,張獻忠與李自成同為大明的心腹之患,現在的情況幾乎又是甲申局勢的重演,只是這次獻賊大敗,隆武朝廷卻幾乎沒有拍手稱快的大臣,全都憂心忡忡起來。
觀隆武朝廷建立之後,總結弘光失敗的教訓,在國策上立刻做出改變,將聯虜平寇,改為聯寇抗清,直接來了個大轉彎,也正是這個大轉彎,使得喪失全部野戰精銳的大明,能夠擁有兩路入楚的順軍,獲得近二十萬久戰精銳,使得明軍在楚地獲得區域性優勢,從而一舉遏制繼續惡化的局勢。
張獻忠要不要救,大明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救肯定是要救,但朝廷沒錢啊!
眼下張獻忠的使者,還在驛館等候,時常催促,使得隆武君臣也焦急起來。
此時隆武朝廷是國貧民富,其實如果時間充足,朝廷的國庫也會隨著商業的發展充盈起來,只是對朝廷而言,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王彥東征將國庫消耗一空,好不容易,隨著江西光復,景德鎮落到大明手中,大量的上等瓷器,從江西上船逆流進入湖南,走已經疏浚了的靈渠進入桂地,然後順珠江而下來到廣京,為朝廷增加了一大稅源。
這剛攢點銀子,準被開始將皇帝的行在修一修,六部官員辦公的場所,大理寺,督察院,通政司,五軍都督府等等官暑都建起來,也好裝裝門面,不然堂堂大明朝廷,廣京城內個別富商巨賈達官貴人的府邸,也比朝廷體面,朝廷總歸是沒有威嚴。
現在川蜀一變,張獻忠救援,不發兵看著四川淪喪,那清兵今後攻打大明的途徑就多了,大明在戰略上將完全處於被動,所以朝廷必須發兵,那國庫裡的錢就更加不夠用了。
此外,王彥東征,奏本上雖說取得了一些優勢,已經打下了泉州,一路士氣如虹,但戰陣之事,千變萬化,不到最後,誰也無法猜到結果,隆武朝廷多少還是有些擔心,萬一失敗,那可就完了。
此時,在行在內的勤政殿內,年近五十的隆武皇帝,身上壓抑著老大帝國復興的重擔,肩負著家國興亡的責任,巨大的壓力使他的身體日漸消瘦,枯如老叟。這時他居於御案之後,單薄的身子上披著一件黃袍,戴著一副西夷的眼睛,將奏著湊到油燈下觀看。
大堂裡用艾葉、硫磺等物製作的驅蚊香,已經熄滅多時,堂裡蚊蟲嗡嗡,可皇帝似乎渾然忘我,他一手拍在臉上,眼睛卻沒離開奏摺,也忘了叫內侍從新點上。
“陛下!”大太監龐天壽進來,先將驅蚊香點上,然後輕生喚道。
隆武帝抬起頭來,見是他最信任的侍龐天壽,溫和的問道:“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