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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真不容易啊。”我沾酒潤唇,半倚半靠在桌邊:“進府逾十日,雲卿總算盼到了侯爺的垂青。”老賊的戒心可真夠強的,若不是明王遲遲沒有訊息,他又豈會這般求我?

“使臣這可誤會老夫了,都是那豎子……”

我揚手止住老賊的辯駁,笑道:“過去種種休要再提,雲卿只問侯爺一句話,侯爺可是真心?”

老賊面色一凜,厲言道:“若有虛言,我錢喬致定死無全屍!”

我深深地看著他,心中反覆回味著這句毒誓。半晌,我把玩著玉杯,輕輕開口:“這麼說即便明王還活著,侯爺也不會再猶疑了?”

他老眼微顫,旋即被假笑掩住:“那是自然!”

起事就在近日,一定要讓老賊心甘情願地將脖子伸進繩索,千萬不能讓他留有後招。思定,我微晃玉杯,睨視盪漾的金色香醪:“雲卿真為侯爺不值。”

酒盞停在他的唇邊,錢喬致凝神看來。

“前幽人皆道侯爺乃世之奸佞,陷害忠良只為私慾,弒君賣國僅為榮華。”我漫不經心地看著他愈暗的老臉,繼續道,“四州子民還道,侯爺乃暴君紂主,課捐重稅但為己富,苛民日厲玩樂不止。”

眼見老賊已到爆發的邊緣,我語調忽地一轉,嘆了又嘆:“天可憐見,侯爺背了多大的黑鍋,背了多久的黑鍋啊。”

他臉色微緩,眼中竟是迷惑。

“乾城一戰讓韓將軍墜崖殉國的是何人?與荊合謀毀約,逼幽憫王引頸自戮的是何人?不派兵護衛四州,反而白白鯨吞四州錢糧的是何人?”我再近一步,沉聲道,“逆謀犯上,讓侯爺賭上身家性命卻又惶惶不可終日的又是何人?”

錢喬致猛地瞪眼,似已恍然。

“逮了只替罪羔羊,又平白撿了個大便宜。這樣的好事,誰不想要?”我轉眸看向他,“所以侯爺啊,您是臭了自己香了別人,窮了四州富了他地。冤啊,冤的很吶。”

老賊略有所思地放下酒杯,垂眸想著。

“雍國掠得前幽一十六州,表面上明王獨佔十二州,而實際他已悉數擁有。侯爺僅存的四州在陳紹眼中不過是產奶的母牛,待饑荒缺糧時便可烹之。如今侯爺康健,他尚且如此。而侯爺欲將獨子託之,這無疑是羊入虎口,送上門讓人吃乾淨。”我含了口酒,微微搖頭。

他緊握雙拳,老目微虛。

苦一下,再給顆糖吃,這是忽悠人的道理。我語含真誠,再接再厲:“明王膽敢騎在侯爺頭上作威作福,他狠的不外是個兵字,而侯爺缺的也正是這個兵字。密信侯爺應該看過了,吾王願將降青的劉家軍盡數歸還,那些人可是侯爺的親兵。”

“當真?”他拔高了語調,眼中竟是興奮之意。

“王上御筆豈可有假?”我面露恐慌,“就算借雲卿一萬個膽子,雲卿也不敢假傳王意啊。”

“好,好。”他笑得滿臉褶子皮,“好好好,臣遙謝王上隆恩。”

“侯爺莫急,這一切還得等雲卿回國報信,可……”我按下他拱起的雙手,轉眸看向座下意氣風發的錢侗,“雲卿有沒有命離開慶州,這還是個未知數。”

老賊冷眼瞧去,稀疏的鬍鬚微顫:“使臣放心,錢家的家事老夫自有打算,子微不足懼。”

“侯爺真是老當益壯啊。”我仰首將香醪幹盡,嘴角浮出冷笑。

我就等著,等著你自毀左膀右臂!

“爹爹。”嗲嗲一聲噁心的我差點噴酒,錢芙蓉穿著桃色春衫,酥胸半遮半掩,“今日可是女兒先邀使臣的,沒曾想卻被爹爹搶了去。不依,女兒不依。”

“哦?”錢喬致看看我再瞧瞧她,拈鬚笑道,“使臣就別陪我這個糟老頭子了,你們年輕人在一起好好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