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張無忌請她走到廂房之中,剪破她創口的衣服,發覺她肩臂上共受了三處刀傷,臂骨亦已折斷,上臂骨有一處裂成碎片。這等骨碎,在外科中本是極難接續,但在‘蝶谷醫仙’的弟子看來,卻也尋常,於是替她接骨療傷,敷上生肌活血的藥物,再開了一張藥方,命童兒接方煎藥。他初次替人接骨,手法未免不夠敏捷,但忙了個把時辰,終於包紮妥善,說道:“紀姑姑請你安睡一會,待會麻藥藥性過了,傷口會痛得很厲害。”紀曉芙道:“多謝你啦!”張無忌到儲藥室中找了些棗子杏脯,拿去給楊不悔吃,那知道她昨晚一夜不睡,這時已經倚在母親懷中沉沉睡熟。張無忌將棗杏放在她衣袋中,回到草堂。
華山派那口吐鮮血的弟子站起身來,向張無忌深深一揖,說道:“小先生,胡先生既是染病,只好煩勞小先生給我們治一治,大夥兒盡感大德。”
張無忌學會醫術之後,除了替常遇春、紀曉芙治療之外,從未用過,眼見十四人或內臟震傷,或四肢斷折,傷處各有不同,常言道學以致用,確是頗有躍躍欲試之意,但想起胡青牛的言語,答道:“此處是胡先生家中,小可也是他的病人,如何敢擅自作主?”
那漢子鑑貌辨色,見他推辭得並不決絕,便再捧他一捧,奉上一頂高帽,說道:“自來名醫都是五六十歲的老先生,那知小先生年紀輕輕,竟具這等本領,真是世上少見,還盼顯一顯身手。”
那富商模樣的姓梁胖子道:“我們十四人在江湖上均是小有名頭,得蒙小先生救治,大家出去一宣揚,江湖上都知小先生醫道如神的大名,旦夕之間,小先生便名聞天下了。”
張無忌畢竟年紀幼小,不明世情,給他兩人這麼一吹一捧,不免有些歡喜,說道:“名聞天下有什麼好?胡先生既不肯動手,我也無法。但你們受傷均自不輕,這樣罷,我給你們稍減痛楚便是。”於是取出金瘡藥來,要替各人止血減痛。
待得詳察每人傷勢,不由得越看越是驚奇,原來每人的傷勢固有不同,而且傷法甚為奇特,均是胡青牛所授傷科症狀中從未提過的。有一人被逼吞服了數十枚鋼針,針上而且喂毒有人肝臟被內力振傷,但醫治肝傷的‘行間’、‘中封’、‘陰包’、‘五里’諸要穴卻都被人用尖刀戳爛,顯然下手之人也是精通醫理,要叫人無從著手醫治。有一人兩塊肺葉上被釘上兩枚長長的鐵釘,不斷咳嗽咯血。有一人左右兩排肋骨全斷,可又沒傷到心肺。有一人雙手被割,卻被左手接在右臂上,右手接在左臂上,血肉連理,不倫不類。更一一人全身青腫,說是被蜈蚣、蠍子、黃蜂等二十餘種毒蟲同時蜇傷。
張無忌只看了六七人,已是大皺眉頭,心想:“這些人的傷勢如此古怪,我是一樣都治不來的。這下手傷人的兇手,為何挖空心思,這般折磨人家。”
忽地心念一動:“紀姑姑的肩傷和臂傷卻都平常,莫非她另受奇特的內傷,否則何以她一人卻是例外?”忙走進廂房,一搭紀曉芙的脈搏,登時吃了一驚,但覺她脈搏跳動忽強忽弱、時澀時滑,顯是內臟有異,但為什麼會變得這樣,實是難明其理。
那十四人傷勢甚奇,他也不放在心上,暗想其中崆峒派等那些人還和逼死他父母有關,此時受這些怪罪,也算活該,可是紀曉芙的傷卻非救不可,於是走到胡青牛房外,低聲道:“先生,你睡了麼?”只聽胡青牛道:“什麼事?不管他是誰,我都不治。”
張無忌道:“是。只是這些人所受之傷,當真奇怪得緊。”將各人的怪傷一一說了。
胡青牛隔著布簾,聽得極是仔細,有不明白之處,叫張無忌出去看過回來再說。張無忌花了大半個時辰,才將十五人的傷勢細細說完。胡青牛口中不斷“嗯,嗯”答應,顯是在用心思索,過了良久,說道:“哼,這些怪傷,卻也難我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