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上閒負手立於門檻後方,身上依舊穿著鎮劍臺裡那件黑白相間的素淡長袍。而與此同時在他面前,宛若陰霾籠罩下來的大片人影,層層疊疊的陌生面孔已被大雪模糊了,獨那些個手中高高舉起的火把,在這淒冷昏暗的冬日寒夜裡,像是一柄柄適才開刃的鋒刀。
那本不是什麼引人注意的特殊物件,直到薛嵐因從他們微微揚起的手掌心裡,望見兩副白底描紅的熟悉人像。
——這一回,他能看得足夠清楚。
因而趕在晏欺再次邁開腳步之前,一把將他扯回角落裡,死死摁住。
程避先時在後不明所以,待他匆匆朝外探出小半截目光之時,恰是見得那燈火通明的正門外圍,一張張猙獰至悚然的扭曲面容。
「人人都說——長行居主為人清高自持,不屑與任何邪魔外道為伍。」
為首一人尋常布衣,手持長刀,面色冰冷中,隱帶一分難以言喻的倉皇。
「當年是您老人家,拋卻同門情誼,親自出馬將那魔頭晏欺打入洗心谷。」
「而今謠言四起,聽聞在您這長行居中,正藏有某些不乾不淨的妖祟邪物。」
「長行居之名揚天下,在江湖上一貫是無人不曉……也不知在您老人家心中,可還能維持當年那份嫉惡如仇的初心呢?」
此言既出,眾皆紛紛譁然。來者多是禍水河畔本土一帶熟悉的百姓居民,彼時面帶惶恐,再望向眼前這座山水環繞的清冷院牆,只覺它已不似初時那般正義凜然。
如今灰雪覆蓋之間,那遙遠沉厚的磚瓦長廊,便像是一隻青面獠牙的兇悍野獸,無時無刻,都在瘋狂凌遲他們脆弱渺小的生命。
——該來的,總是會來。
火勢蔓延中,薛嵐因無聲緊扣晏欺的手腕。藉此力道拖拽著他,一路隱入屋後無人的拐角深處。
但見那森森白牆之外,重重人影圍繞之間,易上閒獨自一人長身而立,一襲黑袍由那沉浮的夜風捲起數道涼薄的邊角。
「初心?」
一雙黑眉緊緊蹙起,他眼底霜冷的光芒好似萬千柄無形利劍。只需匆匆一瞬,便能完整貫穿旁人毫無防備的心口。
「你說說看,我該是有怎樣一顆初心?」
太壓抑了。易上閒這樣一個人,他彷彿單單就站在那一處,只需輕而易舉一個眼神,便能叫旁人駭得瑟縮不止。
「事到如今,易老先生還敢承諾一聲問心無愧麼?」
刀光刺目的錯綜黑影中,有人如是問道。
易上閒面無表情,仍是平靜淡薄道:「我長行居素來不問江湖紛爭,又何來有愧一說?」
「愧在何處?」
「緣何有愧!」
一連三問,俱是擲地有聲。旁有膽小怕事者,已是踉蹌著震退數步,臉色青白之下,懼意只增不減。
可這並不代表消停。易上閒的氣勢足以鎮壓一小部分戰戰兢兢的無名小卒,但這不能對其間膽大妄為之人造成任何形式的恐嚇。
很快,有人高舉火把,毫不畏懼地抬高音量出聲指責道:「說謊!」
「你說謊!」
接二連三的,身後有人緊接著開口喝道:「昔日豐埃劍主門下弟子,竟是一個比一個荒唐!」
話音方落,忽逢遍地霜粒驟然湧起。易上閒手中長劍出鞘,錚然一聲長鳴,隨後一路寒光散漫如雪,不多時,便將那沖天燃燒的火把熄滅為焦黑的無數根枯木。
人群開始躁動忐忑,只因那火光的缺失,加倍催化了心中盤踞已久的憎惡與恐懼。
但是黑暗沒有持續太久。片晌噼啪一聲,那漫漫長夜中微末一點火星再次被人點燃。
晏欺在薛嵐因的壓制下極不安分地發出掙動,隨後又被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