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無光,無法準確感知彼此之間的表情究竟如何。剛好晏欺也並不太想見到此時此刻的雲遮歡,會是如何一副非人非鬼的模樣。
時間緊迫,他總試圖說點什麼。
但是雲遮歡的速度比他還要更勝一籌。她身上覆著數層厚重的鐵鎖,稍有動作,便會拖帶出一串沉悶難言的低響。
這聲音實際很影響她說話的清晰程度,因而晏欺在聽她第一遍開口的時候,只傳出來稀稀拉拉一句:「走……吧。」
晏欺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於是選擇暫且保持靜默。
「你……走吧。」
第二遍,她壓低嗓音,一字一句對晏欺道:「趕緊……走。」
晏欺不明所以,心中直道,如今已經落魄至此般田地,還能往什麼地方走?
不想片晌之餘,又聽她徐徐出聲說道:「他……他用不了多久,就會過來。你留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
「他?」晏欺道,「你說……聞翩鴻?」
雲遮歡不置可否,只稍微側了側身子,繼而對晏欺道:「我手臂下這一塊鎖鏈旁邊……有燈。」
「你把燈點燃,往我頭頂高三尺的地方……照亮,那裡是他……他平日下地慣用的通道。」
她自始至終,沒有提到聞翩鴻的名字:「你……你趕在他下來這裡之前,從……通道出去。不想死,就趕緊……滾!」
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說些別的什麼。
晏欺聽到這些,自然也不再拖沓,當機立斷,摸黑朝前趟了過去。
腳下儘是粘稠腥臭的血液,尤其是在靠近雲遮歡的地方,水面剛好及腰,幾近要漫向他的臂膀。
隨後伸手往前一探,沿著滿地冰冷的鐵鎖上下摸索一陣,果真如雲遮歡所言,在離她手臂數寸有餘的地方,摸見一盞巴掌大的精巧銅燈。
燈內設有明顯的機銛開關,晏欺輕輕施力一擰,燈頭也便應聲閃了一閃,霎時將周圍一圈半大的空間燃至微亮。
隨後晏欺將那銅燈小心翼翼地提了起來,燈光雖弱,卻很快照亮面前女人半張猩紅的側臉。
——直到這個時候,晏欺才徹底看清雲遮歡究竟是副什麼模樣。
其實硬要說來,她已經沒有半分人樣了。很難想像,在不過短短數月的時間裡,聞翩鴻給予她是怎般一種非人待遇的折磨。
滿臉俱是紅褐色的血漬,雲遮歡那原是美艷絕倫的年輕面孔,彼時盡數染上鐵鏽一般充滿死跡的頹敗色彩。而周身猙獰可怖的絲狀紋路,已然蔓延至緊逼心脈的致命位置,只需稍稍再往前移出半寸,便會立馬落得一個必死無疑的慘烈下場。
但聞翩鴻當然不會讓她死——雲遮歡於他而言,是承載劫龍印必不可缺的人體容器。
因此,他在她四肢乃至胸口每一處貼近要害的地方,都牽連束有一捆灌滿真氣的金屬鎖鏈。
鎖鏈朝下,徑直沒入面板,緊攥在她那脆弱不堪的左心口處,以此將心臟與劫龍印的紋路徹底隔開。
——如此一來,皮肉上的痛苦加劇,卻也避免了體內深藏的毒素持續蔓延至胸口。
所以,從晏欺所處的這一角度細細看來,雲遮歡是被一捆連環鐵鎖纏繞貫穿,活生生釘在背後完整一面石牆上。
這種堪稱極端的暴虐折磨,比劫龍印所帶來的毒素還要更甚。
但云遮歡顯然已經習慣。並且漸漸正趨向於麻木無感的狀態。
她那一雙深黑的眼底,沒有絲毫焦距,就好比一具失去痛覺的死屍。再大的苦難,一旦累積堆疊到了極點,也便不再是苦難,而是一種難以退卻的執念。
那時晏欺手裡提著紙燈,試圖將眼前狼狽不堪的女人,順勢照至更清晰一些。只是他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