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晏欺壓根就沒把人放在眼裡,更沒再去費神思考從枕本身與活劍族人之間,有著怎樣密切的聯絡。
一直捱到現在,突如其來的致命一擊,幾乎是在師徒雙方均未有任何反應的狀況下——從枕猝然現身, 探出那雙沾滿活血的手臂,短短一瞬間,將眼前一整具活生生的血肉之軀,刺透拆穿,連帶經脈骨髓一併割裂摧毀。
晏欺稍一側目,方與從枕有過短暫一段時間的對視,隨後便被他緊隨而至的急厲一掌狠狠拍在胸口,當即咳出一大灘血。
危急關頭,晏欺所做出的第一反應,竟是去拉拽身旁的徒弟。可薛嵐因早已散成一堆不成人形的斷肢殘骨,晏欺一伸手靠近,細膩的掌心便被活血高熱的溫度燃得微微發抖。
他彷彿沒有痛覺,逕自探手上前,然指節還未能與面前一堆殘物進行最直接的觸碰,人已被飛身而來的從枕一掌震出數十尺遠,堪堪落地砸在一塊巨石之上,轟鳴顫音登時不絕於耳。
如此不容忽視的劇烈響動,很快引起一眾忙碌弟子的注目。有那麼一部分沒受傷的人,情急心焦之下,適才回神想起什麼似的,慌忙出聲大喊道:「都別急著走!晏欺……晏欺他還在這裡!!趕緊來人,別讓他跑了!!」
「這……這該死的魔頭,竟差點將他忘了!」
「殺了他,快殺了他啊!!十七年前,我師弟就死在他手裡的!!」
「對啊,快來人,把這魔頭給殺了!」
晏欺躬身蜷縮在滿地鹹腥的枯草碎石之間,彼時神識盡碎,視線更是模糊一片,唯有耳畔刀劍錚鳴的聲響源源不斷,幾近要將耳膜一併刺透。
直到周圍亢奮喧囂的眾人隱約察覺幾分異樣,七手八腳上前制住晏欺肩膀的時候,這才發現自他身後不遠處,還站著另外一個遍身血汙傷痕的男人。
準確來說,他已經不能被稱為完整的一個「人」了。全身上下,從頭顱到腳跟,幾乎布滿了一道道猙獰刺目的刀口。
此刻傷處的血流雖還未能止住,但他的面板,包括血肉以及碎裂的骨骼,都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自癒合攏,逐漸修復成最初兇悍強健的模樣。
「活劍族人體質一向異於常人,破碎骨血的癒合再生,也不過是區區幾個時辰的功夫。」
從枕大步上前,一手拎著適才在混亂中失去行蹤的雲遮歡,一手探向地上薛嵐因驟然暴死的地方,感受一股接著一股灼燙血液不斷蒸騰所散發出的潮腥熱氣,半晌,復又對晏欺道:「你的徒弟不會沒告訴過你,要殺死一個活劍族人,必須要用到同族人的活血……」
「然後,像這樣……」
從枕倏而抽刀出鞘,狠狠劃在自己腕間,任那猩紅的血流滴在薛嵐因殘存的骨血之上,當即發出撕裂一般尖細刺耳的銳響。
晏欺擰眉緊擰,卻已無力做出半分痛苦的表情。
「要想殺我,除非拿著活血,將我徹底大卸八塊。」從枕近身走過去,其間圍繞成群的一眾門中弟子,在望見他手中血流的同一時間裡,紛紛流露/出畏怕不安的眼神。
隨後不約而同地向後撤退,為從枕的到來讓開一條參差而又狹窄的空道。
「就像我對你徒弟那樣。」從枕伸手,指著地上一灘血近流乾的殘骨碎片,對晏欺道,「就像那樣……你看清楚了嗎?」
晏欺猝然抬眼,纖長準狠的指節幾乎就近點上從枕面門,卻在半空當中被他單手截住,反向一擰,晏欺還待出手反擊,從枕偏又是橫空一掌,正巧抵上晏欺早已脫力的手心,啪的一響,人便不受控制朝後仰了過去,再想挪動肩臂,卻連仰面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從枕亦在同時後撤數步之遙,正巧退至滿地殷紅的血液之間,雙手將雲遮歡託至懷中,一次箍得穩穩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