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晏欺有些不明所以,但現實糟糕的身體狀況使他沒法賣力去思考別的事情, 所以只是下意識裡動了動胳膊, 轉望向一旁哆哆嗦嗦的薛嵐因,含混而又沙啞地出聲問道:「……這是在哪?」
薛嵐因起先是微微一驚,而後迅速反應過來,頓時喜上眉梢道:「師父醒了!」
晏欺沒應他, 而是皺了皺眉,斬釘截鐵道:「答話!」
薛嵐因愣了一愣,旋即立馬回道:「沽離鎮外, 還沒走遠呢……怎麼了?」
「別呆這了。」晏欺道,「備馬,回斂水竹林裡去。」
言罷,作勢便要起身, 薛嵐因見狀連忙要扶, 卻被晏欺抬手推搡至一邊,方要伸出一隻胳膊探上牆壁, 那一身爛衣裳便順勢滑了下來,正巧露/出大片白皙如玉的胸口。
晏欺:「……」
薛嵐因吸了吸鼻子,默默彎腰上前,替晏欺將外袍朝裡攏了一攏,尷尬又無措道:「你……睡昏頭了, 不小心把衣服給撕了,沒法兒啊,先穿著我的吧。」
晏欺無言以對,低頭望了一眼身上那件沾滿血汙的白色內衫,道:「別廢話了,你去街上弄兩匹馬,再買套能替換的衣服來……否則這樣走出去,實在不便掩人耳目。」
薛嵐因一面點頭,一面替他梳理的額前碎亂的髮絲道:「你傷沒事?要不要我順路叫個郎中替你瞧瞧?」
「我沒事。」晏欺簡略應了聲,便轉移話題道:「你別管這些,眼下谷鶴白和聆臺一劍派的人都在這一帶轉悠,屆時暴露行蹤,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放麻利點,少拖拉……快去!」
薛嵐因見他面無血色,模樣尤是虛弱,不由憂心忡忡道:「我一人去?那你怎麼辦?」
晏欺恢復了神智,仍是嘴上不饒人道:「到哪兒都要師父跟著?你三歲小孩兒麼?」
薛嵐因心道,都到這份上了還能牙尖嘴利,看來是真沒事了。
於是乾脆利落地,也不墨跡,就地站起身來,朝外觀望一圈,道:「那我自己去了啊?你就在草棚子裡呆著,一會兒就好,可別到處亂走!」
晏欺沒應他,一人靠坐在牆角紮起的茅草堆裡,半眯著眼睛,看樣子似乎又要睡去。薛嵐因沒忍住,回頭瞥了他一眼,剛邁出的腳步卻停了下來,拐了個彎,轉回去蹲在他身邊,道:「真沒事?沽離鎮回斂水竹林那麼遠的路程,你受得住?」
晏欺讓他問得煩了,勉強抬了抬眼皮,頗為不耐地「嘖」了一聲,薛嵐因便一下子明白過來,趕忙順著他的意道:「好好好,我不問了,不問了!這樣,你不肯去看郎中,好歹吃點東西填飽肚子吧?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成麼?」
這師徒倆人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將對方堪堪逼至無可奈何。薛嵐因拿晏欺沒有辦法,剛好晏欺也不能把他怎麼樣,這一來二去的折騰慣了,薛嵐因自退一步,晏欺亦不再咄咄逼人,擰了眉頭,隨口便道:「隨你罷,是人吃的東西便成。」
「那行。」薛嵐因想了想,又伸手將茅草往晏欺身上堆了一堆,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將他藏在暗角里,道,「我一會兒就回,你別到處跑,知道沒?」
晏欺有心想給他一拳,但實在沒那個力氣,遂極為厭棄地擺了擺手,索性折身躺回茅草堆裡不說話了。薛嵐因幹杵著半天等不來他一句回應,嘆了口氣,將涯泠劍抽出來墊在他腰下,繼續叮囑道:「我真走了,最多過半柱香,鐵定會回,你且先睡著,別睡過去就再也……」
話沒說完,晏欺起手將身下草渣子扔了他一臉,薛嵐因終於再說不下去了,連退數尺,最後夾著尾巴落荒而逃,那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要多悽慘有多悽慘,饒是晏欺這般冷麵薄情的性子,都難免被他逗得忍俊不禁,漸漸彎過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