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太害怕了。
害怕失去,也害怕死亡。
所有恐懼與無措紛紛在大腦持續不斷的失控狀態中,化為一股橫衝直撞的蠻力,催使他忘形忘我地探出舌尖,及至一路貪婪地朝裡貼近,及至最終抵往晏欺堅硬的齒關。
這般莽撞的磕碰根本無法帶來任何形式的歡愉,利齒相繼劃過唇瓣上每一寸脆弱光潔的軟肉,使得二人緊密相連的唇舌間隱隱漫出一絲甜腥的血味。混亂中也不知是誰將誰給咬傷了,被迫親吻時來不及吞嚥的唾液和著血水一併滑落下來,總算是給那幾乎一度迷魂失智的薛嵐因帶來一絲淺薄的清明。
直到這時,晏欺方才狼狽不堪地將他推至一邊,喘著粗氣,隨手將嘴角遺留的殘血擦抹乾淨,轉凝向他道:「……薛小矛,你是不是真瘋了?」
薛嵐因氣息不穩,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動盪,好半天時間,方才逐漸瞧清眼前晏欺一張蒼白如紙的面龐。
他不太敢確定如今的晏欺是不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噩夢做得多了,也就愈發分不清夢和現實的界限何在。他喉嚨澀得發緊,似被人生生攥緊在手裡,發不出聲音,只能憑空伸出雙手,顫巍巍地,觸及晏欺肩膀,而後貼近上前,埋首在他發間,像是個剛做錯事的孩子。
晏欺由他這麼一靠,心裡哪怕裝有再大的火氣,也平白消了下去,半點再提不上來。他上輩子鐵定是欠了薛嵐因的,半邊唇瓣讓這小狗崽子活生生咬裂了一道口子,抽口氣都會隱隱泛出痠疼,可人家要真使出渾身解數同他撒起嬌來,他也只得硬起頭皮扛著。
——怨不得,也放不得。
「小矛……薛小矛?」老實說,晏欺不怎的會安慰人。但眼前薛嵐因從未出現過的糟糕狀況,讓晏欺不得不耐下性子,放緩聲音,試圖靜下來同他仔細交談道:「你同我說說,你一人在那鎮劍臺裡,遇到什麼了?」
這回,輪到薛嵐因不願理睬他了。
這小子什麼也不說,就抱著他,用實了力氣,指甲隔著薄薄一層輕衫陷進他的皮肉裡,硌得生疼。晏欺忍著沒提,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是誆騙,半是認真地嚇唬他道:「行了啊薛小矛,鬧兩下得了,再這樣,我不管你了?」
果不其然,薛嵐因一聽到這裡,便恍惚迷濛地有了動靜。
晏欺見他張了張嘴,似有話要說,故順勢將耳朵湊過去,等了半天,方聽得他哽著聲音,頹然而又無助地挽留他道:
「……師父別走。」
第40章 師父說,隨你
他說, 師父別走。
晏欺愣了一愣, 忽然就笑了。
他笑起來的模樣終歸是好看的,一雙細長的鳳眸眯了一半,讓薛嵐因情不自禁地聯想到冬日雪地裡雙目含珠的白狐狸——百般姿容, 萬般柔情。但, 他又不似狐狸那樣狡詐,總是一本正經的,連笑都笑得刻板矜持,內斂含蓄。
薛嵐因只覺胸口狠狠震了一下, 抬眼望進晏欺淡薄如一的笑容,逐漸緩過勁來,直至最後朝外長長舒出一口大氣, 便又將腦袋深深埋入晏欺頸窩裡,彷彿那才是他得以心安神定的故鄉。而晏欺見他情緒有所舒緩,到底也沒閒著,順手在旁取過一枚巾帕, 沾了熱水又擰乾, 輕輕拍在他腦門兒上,替他將額前源源不斷的冷汗逐一試淨。
「鬧夠了沒?」晏欺道, 「夠了就好生坐著,別瘋。」
薛嵐因呆了一會兒,見晏欺嘴角上還隱隱掛了絲血點,似乎是想順勢給他擦去的,但猶豫片晌, 終是將手緩緩攏回袖中,低聲道:「對不起……」
晏欺僵了僵,沒說話。薛嵐因咳了兩聲,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只道:「方才做了個噩夢,實在給嚇得不清。」說完,又偷偷瞥了一眼晏欺的嘴角,沒忍住,還是伸手替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