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欺不由分說,揚手就是一巴掌狠落下來,當真是用實了力氣,抽在薛嵐因那骨節分明的手背上方,頃刻留下一道鮮明的紅痕。
「說你聽不懂人話,你是完全沒長耳朵,還是真的畜生不如?」晏欺一把將他手掌掀開,赫然而怒道,「離開韶齡酒樓之前,我刻意推趕你去城北備馬,也允諾事後定會前來尋你,而你呢?你是有天大的膽子,才會跑回來,上趕著往人谷鶴白手裡撞?」
薛嵐因急忙辯解道:「我是擔心你,才會……」
晏欺涼聲打斷他道:「你多大點能耐,還有力氣瞎為我操心?」
「……好了好了,都怪徒弟不識好歹,誤了師父要事。」薛嵐因攤開胳膊將人虛虛摟住,通紅的手掌緊貼晏欺單薄瘦削的脊背,極力上下拍撫寬慰道,「師父大人不記小人過,饒我這一回唄?」
言罷,見晏欺尚在氣頭上一聲不吭,薛嵐因又拿下巴蹭了一下他的額角道:「師父?」
蹭兩下:「或玉?」
蹭三下:「玉兒?」
「行了,別吵。」
晏欺極不耐煩地將他輕輕拂開,好半天過去,方才撥出口氣,漸漸平緩下來,放慢語速說道,「我想方設法阻止你與聆臺一劍派那幫混帳產生半點接觸,自然有其一定的原因——你自己心裡也該清楚,如若再次回到聆台山上,會是個什麼樣的下場。」
什麼樣的下場?
薛嵐因大概能夠猜得明白,以莫復丘為首的一眾正派人士,表面會借守護活劍的名義將他徹底隔離圈禁,至於事後究竟是死是活,完全取決於他的利用價值還剩餘多少。
「往回追溯到二十年前,白烏族將劫龍印一事徹頭徹尾地公之於眾,希望所有人能夠以『公平』的競爭方式,光明正大地對它進行奪取——此舉最直接影響到的,無疑是與劫龍印密切相連的活劍血脈。及至後來,才會出現西北誅風門一眾人圖謀不軌,私用邪術將你……以及另外一名同行的活劍族人抓獲在手,試圖藉此機會迅速破解劫龍印的最終謎底。」晏欺道,「事後,是我師父和聆臺一劍派聯手救你出來,並帶你一起回到了神域洗心谷底。而那另外一人則在戰亂中單獨出逃,至今無人知曉他的去向。」
薛嵐因驀然聽至此處,不由騰地一下坐起來抓住晏欺肩膀,格外激動地朝他上下比劃道:「就是這個!之前糟老頭子提到過的……那什麼,和我一起的,那個誰!我……認識麼?」
晏欺愣是讓他駭得渾身一顫,有些手足無措道:「我哪知道你跟他認不認識?那活劍族人是男是女,姓甚名誰都沒人清楚……」
薛嵐因不太確通道:「我話那麼多,難道以前就沒對著你念叨過?」
晏欺給了他一記意味分明的眼神,這混帳小子很快就會意過來了,聲音登時啞了半截兒,像被人生生扎漏的一塊沙包:「好吧……我的錯。」
「十六年前洗心谷一戰的導/火/索,就是因肆意搶奪活劍而引起的各方紛爭。」晏欺摁了摁薛嵐因那顆冥頑不靈的腦袋瓜子,迫使他安分下來窩回床沿,繼而接著說道,「我曾一度以為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莫復丘——事實上,似乎也差不太多。因為最後拔劍站在你屍首旁邊的,確實只有他一個人。」
薛嵐因情不自禁地撇了撇嘴。這話在他這樣一個四肢健全的大活人耳邊聽起來,未免也太過古怪。
「聽著,薛小矛,別開小差。接下來,我要說的每一句話都非常重要。」晏欺見他又在習慣性出神,便有意加重了音調,一字一句地出聲警醒道,「萬一哪天我不在你旁邊,有些事情,必須由你自己去面對,你……」
「等等!」薛嵐因很是敏感多疑地盯向他道,「你不在我旁邊……那能在哪兒?你又想一個人往什麼地方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