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她對剛剛那茬兒隻字不提,是真沒看見,還是故意憋著沒說?
薛嵐因似笑非笑瞥她兩眼,見她像是無意開口,便也自顧自地接下話頭,坦然跟著問道:「何事這樣匆忙……定要趕在大晚上過來一趟?」
雲遮歡這點開過光的執拗脾氣,完全遭不住問。沒兩句就著了把火似的,語氣不善道:「怎麼?你還怪我上門打擾你休息了?」
「不是……」
「行了,別鬧騰。」晏欺遠遠拉開躺椅站往桌邊,不鹹不淡地道,「既有要事相告,便莫要一味顧著拖沓,開門見山便是。」
如是一言,雲遮歡本也沒想與人相爭,冷靜下來沉了口氣,亦未主動上前去落座,僅是抱臂端端立於門邊,蹙眉低道:「聆台山那邊今日才放出來的訊息,說是明年開春的時候……將會推選新一任掌門上位。」
晏欺拿過茶碗的指節微微一頓,隨後稍稍緩了面色,淡然出聲道:「莫復丘知道自己病入膏肓,想找人接替他的位置,早就是無可厚非的事實。」
「事情當然不會這麼簡單,不然這大晚上的人都歇下了,我還跑來找你作甚?」
雲遮歡冷笑一聲,轉而繼續說道:「最重要的是,聆臺一劍派的副掌門在同一時間裡,昭告武林內外各大門派,說自己手中尚還捏有一張底牌,將在掌門推選那一日徹底公之於眾。」
「底牌?」驟然聞言至此,薛嵐因亦難免生出幾分怔忡道,「那不就是劫龍印麼……他要將這玩意兒拿出來引所有人惡意揣測不成?」
「反正……族中有一部分長老已經漸漸猜出端倪。只是現在全族上下尚在盼著晏欺一人破印,如若屆時傳來聆臺一劍派先人一步解開劫龍印的訊息,怕是二十年前驚心慘目的奪印悲劇又將重演一回。」
雲遮歡柳眉微揚,正朝著晏欺所在的方向拱手施以一揖,看似恭順有禮地道:「晏先生,您老人家既是有這個能力,何故遲遲不願一搏——這是阿爹讓我代為轉告的原話。眼下沒人知道谷鶴白想做什麼,但只要您肯搶先出手做點什麼……必定有希望比他更勝一籌。」
自石屋數重環繞的長簾內外緩緩挪出腳步。雲遮歡稍一偏頭,從枕剛好就站在不遠處的青石路上,默默抬眼望她。
「怎麼樣,和晏先生說清楚了嗎?你該不會……又同他拌起嘴來了吧?」
「我沒有。」雲遮歡不耐煩地聳了聳肩膀,抬臂將他推到一邊道,「傳個訊息而已,你自己不去,為什麼非得讓我去?」
從枕笑著搖了搖頭,頭頂斜飛的月光沿著他筆挺的鼻樑緩緩散落下來,頃刻將那一雙微勾的薄唇照得隱約發亮。
「未來的族長大人。」他有意加重了說話的語氣,幾乎是一字一頓詳盡耐心地向她解釋道,「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不僅僅是你個人,而是背後整個部族。不論是對晏先生,還是對今後遇見不同身份地位的人,你都得學會主動靜下心來,嘗試著與對方交好——這不是卑懦,是最起碼的尊重……」
「哎喲!夠了夠了別說了,我都明白!」
他一旦開口唸起經來,比寺廟裡的和尚還要惹人生煩。雲遮歡腳步猛地一頓,心底無端泛起些許難以言描的複雜情緒,像是分明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訥訥幹愣地不知如何開口。
「我知道,你是想藉此磨一磨我的沖脾氣,但……我是真的不喜歡晏欺這個人。」她擰眉嘆道,「從枕,你說說,他整天在那兒傲什麼呢?這種自詡高人一等的性子,也虧得薛嵐因肯待他不離不棄,真是稀奇。」
兩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已撤出石屋遠遠一段路程。從枕敏銳地從她話中嗅出了一點什麼,卻並未直接點破,只是有些意味不明地道:「嵐因兄弟對晏先生的感情……確實不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