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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頁

變故來得如此突然,他甚至還沒做好任何相應的準備。分明幾天之前, 他的師父,還若無其事地在他面前,生氣也好,高興也好,總歸是一個會怒會笑的活人。可事到如今,他一動不動地躺倒在薛嵐因懷裡,雙目微闔,視線迷濛,全身上下唯一在流動不斷的,只有那觸目驚心的鮮血。

——太可怕了。

雲遮歡就這麼一聲不吭站定在他二人身後,飽含驚懼的一雙眼睛裡,倒映著揮抹不去的斑駁與猩紅。

當初晏欺還在北域的時候,她就曾見過他因內力枯竭而命懸一線的狼狽模樣。

此後薛嵐因用盡方法奔走勞碌,更是不曾放過任何一次能夠醫治內傷的機會。一路從北域趕往南域途中,幾乎是完完全全將晏欺豁在手心裡捧。

很長一段時間裡,雲遮歡看著晏欺一如往昔那般在人前晃晃悠悠,甚至繼續高高在上端著那副比天有餘的架子,便一度以為他已經沒有大礙,頂多就是折損了一些功力,並不影響他素來目空一切的行事作風。

誰又知,眼前狀似泰山不倒的渾然氣勢,也不過是他苦心孤詣造出來的假象。

他晏欺一旦要騙起人來,連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都不會放過。

就是這麼殘忍,也是這麼可笑至極。

雲遮歡低頭,凝向薛嵐因幾近繃至失色的側頰,想了一想,還是無奈蹲下身去,靠近他耳邊提議道:「你這樣不是辦法,眼下一片荒郊野外的,總得先找個地方將他安置了。」

言罷,顧自伸長了手去,將欲沾上晏欺半片染血的袍角:「來,我幫你,扶他起來……」

「——別碰!」

猝然一聲厲喝,硬是將雲遮歡駭得個半醒。

薛嵐因眼角赤紅,迅速將晏欺撥往一邊死命護著,好像唯恐旁人會弄髒他似的,戾氣橫生,滿面儘是決然:「別碰他!」

雲遮歡狠狠一怔,隨即觸電一般將手縮回袖中,猶是皺眉不悅道:「激動什麼?我只是想幫一幫你!」

「不需要。」

薛嵐因面色恍惚,入了魔似的,瘋狂往晏欺體內補充著續命的內力。末了,又怕他可能會冷,索性解下自己的外袍,顫巍巍地將人裹了一層又一層。

那樣謹小慎微,戰戰兢兢。

如果不是親眼瞧見薛嵐因眼底近乎失去控制的茫然與黑暗,雲遮歡也許會對他陡然爆發的執拗情緒感到憤怒。

然而眼下這般狀況,她只覺得他很可憐。

落魄的野狗寸步不離守護著將死的舊主。即便他的舊主,從頭到尾都在欺他、瞞他,刻意對他掩蓋所有的真相。

她沒法理解這樣的感情,卻意外同情薛嵐因的遭遇。

雲遮歡有些看不下去了。

郊外浸了霜的天寒地凍,枯冷難耐。薛嵐因偏是打定了主意要抱著他的師父,留在原地,一直等到他恢復意識。

可是很顯然的,晏欺醒不過來。長久以來強行吊著半條命過的艱難日子,足以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只要晏欺不吭聲,薛嵐因就永遠不會知道,他暗自壓下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痛苦。

「……薛嵐因,你清醒一點。」她忍不住了,蹲下去,用力拽上薛嵐因的衣角,一字字道,「你是打算就這樣,抓著他,捱到天黑為止嗎?」

薛嵐因沒說話,像是丟了魂,抬掌攏著晏欺冰冷的面頰貼向自己的頸窩,試圖予他一絲溫暖。

「你光明正大杵在這裡,屆時再引來幾個誅風門的賊人,你和晏欺,我們,都得死!」雲遮歡是當真發了狠,險些跳起來,怒不可遏地攥著他的衣袖,再次恨聲道,「你好歹……好歹把他挪到隱蔽一點的地方去,不然現在像什麼樣子!」

「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