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動大衣下襬,讓它裡外都烤到火。浸溼的衣服升起嫋嫋熱氣。
鄭愛英漸漸從窘態中甦醒過來,突然說:“我要洗臉,怎麼辦?”
秦天想了想,起身說:“你等著。”
鄭愛英衝他背影喊:“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
秦天拿來自己的手巾,提來一桶水,站著說:“那我走了。”
“哎,”鄭愛英喚回他,臉上緋紅,“你,你怎麼會過來找我?……沒有你,我今天,完了,真的完了。”說著,眼裡又盛滿淚花。
秦天望著別處,眼神憂鬱地說:“我聽到了風聲。下湖打魚怕就怕起風,一起風就要歇網。這才順便過來看看。”
“你救了我的命,秦天。”
他無聲地笑笑,“但願早上能息風。”他徑直出去,又抱回大捆蘆柴,把寮棚四周再仔細加密,“湖區人有句老話:一層蘆葦擋得雨,十層蘆葦不擋風。也過半夜了,你不要睡著,烤乾衣服就好了。”
她無奈地看著秦天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她想聽一聽腳步聲,但是,沒有,沙地的腳步不會有聲響,卻有風聲,嘩嘩的水聲。
無名的,更深的悲哀將她的心揪得更緊,更疼。
火光跳蕩得更厲害了,寮棚的葦葉沙沙作響。
她猛地從地上躍起,抱住大捆葦柴拋向火堆。篝火猛然膨脹,劈剝作響,葦節爆出的火星爍爍四濺。她迅速脫下大衣,又脫下短呢上衣,將它們掛在寮棚葦稈上,向著大火,敞開她一片炫目的胸膛。
她壓抑而狂熱地呼喚:“來吧!來吧!來吧!”
她舞動雙手,一蹬一起,希望自己儘快暖和起來。爆起的火星射到她身體上,輕輕地、辣辣地,又痛又刺激。身體漸漸發熱了,胸膛綻出顆顆晶亮的汗珠,在她雪峰峽谷般乳溝中痴迷流淌。
終於累了。她氣喘吁吁仰躺在葦葉堆裡,讓一雙赤裸的腳底翹向火堆。
剛剛合了閤眼,忽然,一個巨大的黑影出現在跟前。那是誰?
“誰?誰?”她猛地大叫。
秦天一走,恐怖的心靈之聲立即喚醒了她。她彈身而起,摟住衣服緊抱胸前。
黑暗的巨影就在寮棚門口,就在漾漾忽閃的火焰身邊。
有個男人在身邊多麼必要啊!但是……
在她陷入冥想時,篝火已低迷黯淡了。一陣冷風吹來,她倏然一噤。“嗨!嗨!”她連連搖頭輕吼,驅趕著似是而非的夢魘。於是,乾脆走出寮棚,抱來柴草,重新將火堆熊熊燃起。
當她在棚外臨風而立,希望借大湖的寒夜之風將沉重的恐懼、由恐懼帶來的亢奮和可怕的孤獨,以及這一切形成的悲哀傷感統統趕走。直到又哆嗦起來,才回到寮棚,安靜地坐下。
“我畢竟是我,我就是那個要洞察大自然的人,那個要對人類和自然有所瞭解的自命不凡的女人,鄭愛英!”
她大聲對自己說話,然後長長噓了口氣。
看到了那個男人拿來的毛巾。粗糙,油膩,破爛。但是,別無選擇。
極其冰涼的湖水剛剛捱上白皙如膏的體膚,她禁不住一聲淒厲的哀鳴。
終於變得溫和安靜起來。穿上大衣,將身體四周的蘆葦摟成一個窩窩,安詳地坐著,拿起肖老爹送來的那根木棍撥弄著火堆,不時舀起涼水拍拍臉頰。
二八、火焰高揚(3)
她努力集聚思維,想想今天,想想昨天,再想想明天。
“下湖打魚最怕起風。”
她聽著仍然呼響的風聲,風聲夾著的水聲,她現在伴隨的生命形態就是這兩種聲音。
忽然記起了那邊還有一群男人。
這是一群什麼樣的男人啊!沒有文化,缺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