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討論的事情還沒開始,會議似乎就要結束了。
不多的、珍貴的一點柴火漸漸熄滅,空氣像人的心情一樣一點一點冰冷起來。
以前人們會等待秦天說:散會!今天,他們這位領頭人卻一聲不響,雙手抱胸,眯著眼好像打瞌睡。
肖仲秋輕輕嘆息一聲,點點頭說:“那就這樣吧,我帶幾個人維修學校,大成去請老師,海哥和秦社長負責別的事。你們看怎樣?”
謝大成“哼”了聲,說:“老師,還有什麼老師?能請萬草包來就不錯了,草包耐餓一點。”
這一說,肖仲秋、肖海濤都笑了。
“有什麼好笑?學費呢?總不能念手板吧?”
肖海濤勉強笑道,“還不如我來教。人、手、口,山、田、土。誰不會。”
從秦天家出來,雪已經停了,開始構冰。夜很明亮。三人卷著袖筒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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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讓他們多活幾天(3)
謝大成憤憤地說:“秦天太小看我了!我不懂,他又懂多少?倚老賣老,真是的!”
肖海濤說:“仲秋,你看老秦自從治病回來,精神是不是有點,有點那個?”
“什麼那個那個,神精有毛病!一天到晚冷眼瞅人,好像別人欠他的米還的糠!”
肖仲秋說:“老謝不能亂說。我覺得他的意見有道理。嘯天湖冰天雪地修堤還是第一次,表面上修起來了,春天化雪更難辦。你難道說老秦不著急?他為嘯天湖出生入死,誰走在他前面?”
謝大成不再做聲。
“我一直在想,他們下湖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們不清楚。社委會就去了老秦一個人,確實不容易。沒有這點救命錢,嘯天湖這個冬天無論如何過不去。”
謝大成嘴巴捂在手掌裡,終於心服地點頭:“我曉得,我曉得,所以我不和他爭。”
三七、奧妙究竟在哪裡(1)
第二天肖仲秋就挨家挨戶收集修理學校的柴草木料去了,肖海濤卻踏著深雪往姚先喜家去。
忽然說暫時不修堤了,男女老少覺得比過年吃肉還舒心。古人說“晚食以當肉”,其實睡覺比吃肉更過癮。女人孩子看到當家人粥都不喝只顧倒頭睡覺,一個個興奮得張牙舞爪,也不敢高聲,悄悄鑽進被窩,萬事不想,開懷入夢。
昨夜的大雪,把每家門前挖出的雪道又掩平了。今天不幹活,肖海濤偷偷穿上父親一年到頭捨不得穿幾回的木屐,也想讓一雙腫痛的腳休息休息。一看姚先喜家那背風的房簷下白皚皚的雪差不多齊胸高,站在那兒苦笑了,放開喉嚨喊了幾聲,屋裡竟像遭了瘟疫似的一片寂靜。
他脫下木屐,手腳並用刨開一條巷道來到門口,擦擦腳上又痛又癢的凍瘡,穿上鞋,順手推開篾片夾茅草的窗子朝裡一看,嚇了一跳,就在窗邊床上睡的是姚後喜兩口子,牛麗珍頭枕在丈夫胳膊上,敞開半邊胸懷,豐碩雪白的乳房觸目驚心地聳立著,一邊嘴角還掛著夢裡涎水,睡得正香。姚後喜半邊臉掩著被角,響著水下冒氣似的咕嚕咕嚕鼾聲。另兩間房裡,姚先喜鼾聲平和沉穩,隱隱約約似地下傳來的雷聲。他家老爹聲音時而打著尖銳的唿哨,時而半天全無聲息。他想,這老人只怕活不過冬天了。
肖海濤冷得直搓手,聽著這家人的鼾聲交響,不禁十分感慨。還是秦天說得好,嘯天湖人確實太苦太累了,顛沛流離,忍飢挨餓,一刻不停地為生存奔勞,人的力量發揮到極致了。今天這突然到來的輕鬆日子太難得,不納頭死睡一回還幹什麼?對於窮人,這是比什麼都好的享受。當然,如果有個漂亮可人的女人摟著,就算美事加樂事了。世事不公,老天還另存一眼,也是人心天理所在吧。要不,那古往今來的戲劇,為什麼總為窮漢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