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家告訴我找石田先生呀!”
“啊,是這樣。呃,我麼,在這裡當教音樂的先生。所以也有人就叫我先生。其實我本人也是患者。在這裡一呆都七年了,平時教教大家音樂,幫忙做點事務性工作。結果就鬧不清是職員還是病員了。我的事,直子沒告訴你?”
我搖搖頭。
“唔,”玲子說,“啊,也罷。直子和我住同一間寢室,就是所謂室友。和那孩子一起生活可有意思咧。有很多話說,也經常說到你。”
“說我什麼來著?”我問。
“對了對了,得先把這裡的情況介紹一下。”玲子根本沒理會我的問話,“首先第一點希望你理解的是,這裡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醫院’。簡單說來,這裡不是治療的地方,而是療養的場所。當然,有幾位醫生,每天有一小時左右的查房,但那只是像測體溫似的確認一下,而不是如同其他醫院那樣進行所謂積極治療。因此,這裡沒有鐵柵欄,連門都是經常開著的。人們自覺自願地進來,自覺自願地出去。而且,能夠進入這裡的,僅限於適合這種療養的人。不是說任何人都可以進來,那些需要專門治療的人,根據病情要去專科醫院的。這些可聽明白了?”
“好像能明白。可是,這療養具體是怎麼回事呢?”
玲子吐了口煙,把剩下的桔汁一口喝下:“這裡的生活本身就是療養。生活有規律,做體育運動,同外界隔離,安靜,空氣新鮮。我們有自己的田,生活基本自給自足。和眼下流行的那種公社差不多。只是這裡收費相當高,這點又跟公社有所區別。”
“高到什麼程度呢?”
“倒不是高得離譜,可也不便宜。瞧,多氣派的設施啊,地方大,患者少,職員多。就我來說,長久以來就呆在這裡,加之差不多頂半個工作人員用,住院費才實質上等於免除,倒還算是不錯。噯,不喝咖啡?”我說想喝。
她於是熄掉煙,欠起身,去咖啡加熱器那邊接滿兩杯端來。她放進砂糖,用小勺攪拌著,蹙起眉頭喝了一口。
“這座療養院,不是營利性企業。靠這筆不算特別高的住院費還維持得下去。用地全都是一個人捐贈的,建立了法人。以前這一帶是那人的別墅,大約20年前。看見那幢老房子了吧?”
我說看見了。一以前建築物只有那一座,把患者集中在那裡集體療養來著。說起事情的原委麼,是這樣的:那人的兒子同樣有精神病傾向,專科醫生便勸其進行集體療養。那位醫生的理論是說,在遠離人煙的地方大家互助互愛,同時從事體力勞動,醫生也參加,提出建議,檢查症狀,從而使某種病得到徹底治療。這裡就是這樣創辦的,後來規模逐漸擴大,成了法人。農場也擴充套件了,5年前又建了這座主樓。”
“治療是有效果的嘍?”
“呃,當然不可能包治百病,治不好的人還是為數不少的。但另一方面,確實也有很多一度不行的人在這裡康復出院。這裡最大的好處在於大家互相幫助。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不健全,因此都想互相幫助。而其他地方則不是這樣。遺憾的是,其他地方,醫生始終是醫生,患者一直是患者。患者求助於醫生,醫生給患者以幫助。但這裡卻是互相幫助,互相引以為鑑。而且醫生是我們的同伴,在旁邊一發現我們需要什麼,便趕緊過來幫忙。有時候我們也幫他們忙。因為在某種情況下我們是強過他們的。例如我就教一個醫生彈鋼琴,有個患者教hushi學法語,就是這樣。得我們這種病的人,有不少人學有專長。所以在這裡我們都一律平等,不論患者還是工作人員,你也在內。你在這兒的時間裡就是我們當中的一員,我幫助你,你也幫助我。”玲子和藹地牽動臉上的皺紋,笑道,“你幫助直子,直子也幫助你。”
“我怎麼做才好呢,具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