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許哭得最慘，哭得都抽嗝了，一個勁捶打著太平間的門，手背通紅。

「江叔……你來了！」

注視著風塵僕僕的江北淵，張許從地上爬起來。

「噥，這是三兒出車禍的路上，給你留下的東西！」

「……」江北淵接過張許手裡的報告，垂著眸。

張許用力吸了吸鼻涕：「江三兒這幾天來人民醫院，就是為了找這個王醫生，三兒說，這是對你很重要的人。」

江北淵眼神閃過一抹楚痛，捏著紙張的手指微微抖動起來。

在江北淵的心裡，一直有一個遺憾。

當年，他大哥肺癌晚期，江北淵一直都以為他買的那顆肺，是言念父親的，以至於當時忍痛和她離婚，雖然言念事後不計較，可這終歸是江北淵心裡的一道結。

哪怕再渺小，也是一道結。

當時做手術的醫生，就是這個王醫生。

江北淵不清楚三兒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現在擺在江北淵面前的，是當年真正的換肺報告，原來他買的那顆肺，不是言念父親，是被人調換了報告。

「三兒跟我說過，你有一個心結，我三兒哥，這是用一條命解開了江叔你的心結啊！」

「……」江北淵薄唇和下顎線之間，構成了鋒利的弧度，一言不發。

沈潮生的電話打了過來。

「今天上午8點，在濘城南環路發生了一起車禍，一年輕男子當場死亡，不過我現在還沒查到對方是誰。」

話也未說，手機摔在地上。

江北淵踉蹌了半步，那雙沒什麼情緒的漆黑雙眸此刻染上了不真實的慌亂和複雜。

他一把揪住了張許的領子，將其拽到自己身前，「我再問你最後一遍，有沒有騙我？」

「嗚嗚……」

張許指著太平間的門，「三兒，就在裡面，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去看。」

「我們和張許都是三兒的朋友，我們可以證明，張許說的是真的！」旁邊兩個男生，衛寬和孟長川，也紛紛附和著張許。

不可能……

瞬間襲來的痛撕心裂肺，江北淵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蒙上一層濕潤的淚意，他的手搭在了太平間的門上，冰冷的門，泛起的涼意痛得他手指都蜷縮起來。

「三兒。三兒……」

他忽然沒有力氣去推開這扇門，無法想像那個懂事隱忍的小兒子，那個容貌很像自己的小兒子，是如何平靜地躺在那裡，血肉模糊，就像面對自己死亡一樣，甚至比面對自己的死亡，還要疼痛百倍。

江北淵已經太久沒有面對過死亡，大哥，母親，玉立……

什麼都抓不住的感覺，他甚至都不知道怎麼和言念說這件事，他自己都沒有消化這個事實。

身後是張許等三人慘烈哀嚎的哭聲。

「三兒啊，天妒英才，我不甘心啊！」

「……」江北淵沒有和張許他們大喊大叫，他兩隻手握成拳放在門上，低著頭，兩行熱淚順著他的臉頰滴落在地上。

「……」身後，不知是誰戳了戳江北淵的肩頭。

「滾。」江北淵以為是張許，聲音沙啞到了極點。

「額，爸。」

一道溫和的嗓音自江北淵身後不解地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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