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胡姝予很快答道,“只是說它的形狀長得……”
話說到一半,她頓住了。
祝問善很快繼續道:“所以同樣是形容外表的形容詞,為什麼在石頭身上只是單純地在形容外表,換作在人身上就該是貶義詞呢?無非是說別人醜的人心理扭曲、想讓他人難過罷了。”
“可事實上,醜不該是貶義詞。不然出生就長得醜的小孩,天生就把錯誤長在臉上了?”祝問善朝毛梅梅眨了下眼睛,“審美確實有差異性,但是個體無法改變她所處環境下的流行審美,便只能認清事實:醜便是醜,美便是美,普通就是普通。”
“所以‘每個女孩都是美的’,這句話才是荒唐,無疑是在粉飾太平,蒙上醜人的眼睛,讓她對著自己催眠:我很美,我很美,我美得很獨特……可即使嘴上念著,腦海裡想著,只要他們的眼睛看到鏡子,就會看見真實。”
毛梅梅心想,我的真實是什麼呢?
是過往的醜陋嗎?還是現在的美麗?
也許她也不知道,所以死後才會失去了臉。
祝問善:“於是一種極端的矛盾和心裡拉扯就產生了,她們自己無法解決,便想尋求他人的認同,企圖讓別人來肯定他的美麗,以此來掩蓋自己看見的真實,像是得了癌症得不到根治,只能吃延緩的藥、做痛苦的化療,以堅持自己苟延殘喘的自欺欺人。”
“可是自欺,又該如何讓別人來拯救呢?她們便陷入了混亂。”
祝問善平靜地看著她:“就像你一樣,毛梅梅。”
混亂到分不清自己究竟該長怎麼樣,甚至企圖盜取別人的長相來麻痺自己。
毛梅梅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怔怔地看著祝問善,誰都沒有說話,空氣陷入了長久的安靜。
前邊提到過,祝問善不是個耐心的人,她秀眉一皺,剛想開口,卻見毛梅梅虛無的臉上突然從眼睛的部分凹陷下去兩個洞,然後嘩啦啦地開始流水。
祝問善:……
胡姝予:……
後者扯了下嘴角:“毛梅梅,你這是在做什麼,想放水淹死我們?”
毛梅梅搖了搖頭,這個動作讓那兩個小瀑布搖晃了起來,水四處亂飛,祝問善飛快地後退兩步,避開被水殃及的範圍,然後就聽見毛梅梅帶著哭腔的聲音:“不、不是,我是想哭嗚嗚嗚……”
“不需要這麼形式主義!”胡姝予的鞋子被濺到了水,這可是她新買的鞋,還是限量款的,她有些生氣道,“把那兩個洞塞上!”
毛梅梅發出吸鼻涕的聲音,然後把“眼睛”給堵上了,水一瞬間止住,她抽泣著說:
“說得很對,即使我整了容,我每天照鏡子的時候,看見的還是那張醜臉,我爸媽說的那些話在我耳邊揮之不去,我甚至也覺得即使我改了面貌,但基因沒變,我本質上還是個醜人……”
可是她不懂:
她雖然長得醜,但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為什麼配不上一朵小紅花?
她雖然長得醜,但她努力打工賺錢去整容,為什麼父母要這麼譴責她?
她雖然長的醜,但也能鼓起勇氣直播給別人看,為什麼他們要拿她的過去威脅她?
醜又怎麼了。
“也許我永遠沒辦法和自己的長相和解,我還是會一直處在醜陋的焦慮中,”毛梅梅又長出了一張嘴,就一張嘴,這麼朝著祝問善笑,“不過我明白了……就算只有我明白也好,醜是我需要接受的現實……”
她頓了頓,小聲又堅定道:“而我的價值,不需要透過外貌來體現。”
“身處在一個環境中,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辦法擺脫環境帶來的影響,”祝問善朝她點了下頭,“但只要心裡清楚如何才是對的,即使身陷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