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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識

寬敞的院子裡,棠梨疏落,池水流觴。

正是春日時節,江南一帶特有的柔風拂過,便吹綠了湖畔垂柳,催紅了春日海棠。

樹下濃陰,一個小小的男孩正在練劍,一旁卻跑來兩個小孩纏住了他,非要拉他去園中玩耍。

他正要拒絕,卻見一個約莫三四十歲的俊逸男子卻朝他們走來,抱起他,爽朗一笑,便拉著那兩個孩子一同走向花園。

不料,春日融融突然變成了狂風急雨,雨打梨花,池水吹皺。

身邊的人皆離他而去,在這昏黃天地間,只剩他孤零零一人。他慌張地四下亂跑,一聲聲呼喚,那些人卻從此消失,再也不見。

好像有了一絲意識,他恍惚分辨出這是夢裡,只想快些醒來,因為他知道,這之後的夢境會更殘忍可怖。十數年,這個夢只有一個結局,這個結局,他在現實中初嘗滋味,在夢裡更是重新回憶了無數次。

然而這時,他突然感覺周身暖洋洋的,好像又重回了春日庭院的光景。

那些冰冷的冬日,無盡的黑暗,身邊人消逝的孤獨,無可排解的恨意......彷彿都被清朗光明取代,他沉溺在這幻像裡,又不想再醒來。

只是,他逐漸感覺到手腕處被壓著,觸感柔軟,那裡似乎是暖意的來源。

然而,容不得多做思考,他強迫自己醒來,下一秒,震開劍鞘,長劍已經抵住來人的脖頸。

“是我。”顧襄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若真是敵人,你這會兒已經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昨夜回去後,她不知怎的,一邊心中咒罵他不識好歹,一邊卻又心煩意亂,輾轉反側。

早上天色微亮,她便起身來到了江朝歡的房間。

若是往日,有人闖入,他必然立刻驚起,只是這次,不知為何,他仍沉沉睡著。

顧襄心下一沉,還道他傷勢太重。忙去他床前,捉住他的手腕探查脈息,只覺脈象雖還有衝撞凌亂,卻比昨晚好了很多了。

將兩指輕輕搭上他手腕穴位,顧襄決定還是給他傳些真氣,比較保險。兩人師承一脈,同修顧門朝中措這一內功心法,自己的真氣對他應該有療傷補給之效。

她便催動內力,將真氣緩緩輸入江朝歡體內。

初時,只覺他的手腕肌膚轉暖,似有功效,可漸漸地,卻覺他體內似乎有一股微弱的真氣在抵抗她的內力,如蠶絲遇水,遇強則強,正詫異間,江朝歡卻醒了。

只是這回她沒再問江朝歡。

她知道,若是他不想說,自己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問出來的。只要他對顧門,對爹爹依舊忠心,就不必事事分辨個一清二楚,畢竟,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不容旁人窺伺。

江朝歡看清來人後,便收起長劍,只是眼中寒意更盛,看向她的神色好像沒有一絲生氣。

“不要再有下一次,否則,我的劍不會留情。”

顧襄聞言一怔,看向他,卻看不到他的眼底,只覺他此刻無比認真,全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江朝歡將長劍歸鞘,越過她,起身走到桌前。

顧襄呆立在那裡,半晌,終於轉身而去。

“等等。”江朝歡卻叫住了她,她在門口停下,卻沒有回頭。

“你動過這個?”江朝歡發現昨日自己默出的兩幅圖不再是當時的位置,那平面圖在上,曲線圖在下,疊在一起。

顧襄剛進門時確實拿起來看來一下,然後隨手便扔在一邊。

“不會再有下一次,離主儘可放心。”依舊背對著他,顧襄也語氣疏落,微微帶著嘲弄。

只是這回,江朝歡卻沒再還口。宣紙輕薄,透過這上面的平面圖,他看到了疊在下面的曲線圖,電火石光間,靈光乍現,他想到了一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