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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江南

嵇無風倒了一杯酒,便起身向江朝歡賠禮道歉,頗為誠懇。

見江朝歡答應了,他終於放下心來。於是,他又找話:“我還是第一次來金陵,你呢,你隨師父隱居在哪裡,可曾來過南方?”

江朝歡默了一瞬,才答道:“我在北方長大,從未來過長江以南。”

“等我們到了廣陵,我一定請你好好遊玩一番,我還可以帶你去玉山鎮,那裡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我們可以打漁,游水,去集市看熱鬧…”嵇無風越說越興奮,彷彿看到了自幼生長的漁家小村,養父養母,親戚夥伴在江邊嬉戲漁獵。

嵇盈風一聲輕咳打斷了他的暢想,他有些懊喪地住了嘴。

明白自己無法從兩人手下逃脫,回家後更是再難出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找到養父母,嵇無風怏怏地放下了酒杯,連連嘆氣。

“如果永遠依靠別人,那你終究無法隨心所欲。”江朝歡在旁看著,淡淡地說。

“我…我沒想依靠別人,我不需要廣陵嵇氏的身份,也不需要你們保護。我只是想回到以前的日子,也不可以嗎?”嵇無風不明白。

“你踏出了這一步,成為了鳳血劍的後人,就已經無路可退。江湖上多少人覬覦著令尊的武功絕學,而你沒有一點武藝傍身,出了家門,就連自保之力,逃生之能都沒有。”

江朝歡凝視著他,眼中不再是嘲諷譏誚,“你若想做自己的主,就要擁有與之相配的能力。否則,你就沒有資格任性妄為。”

“並且,也許你的無心所為,會給別人帶來無法彌補的遺憾。”

嵇盈風聽了這話,心裡一顫,餘光瞥向哥哥,又看向江朝歡,卻見他沒有什麼異樣,好像只是隨口一說。

嵇無風也抬起頭,看到他複雜的目光,心裡那點怨懟不解一掃而空。

彷彿洞開心扉,他終於敢直面現實。既然跟著父親回家,他就不再是那個單純平凡的漁家子弟。他的一言一行,所作所為,都代表了廣陵嵇氏,即便他不想承認,在天下人眼中也的確如此。

而他殊無文才,更乏武功,生逢亂世,頂著鳳血劍的名頭,又如何在兇險江湖中覓得生機?

想通了這一切,他只覺倍感輕鬆。

其實父親對他很好,從他回家,每日親自教他武功,關懷倍至。妹妹也一路保護他,不敢稍離左右。又結識了謝釅,江朝歡和小縉幾個兄弟摯友,屢屢捨命相救,他又怎能再怨天尤人,深閉固據?

江風拂面,暮列笙琶,他眺望窗外,良辰美景,親友在側,愈覺自己幸運之至,不免心神舒暢,縱酒高歌。

執起一杯水酒,他又敬眼前諄諄開導他的那人:“我保證,回家以後,好好和父親學武,絕不再自怨自艾,離家出走,給別人添麻煩。”

嵇盈風見他想通,也倍感歡欣。甚至也拋卻禁錮,以酒換茶,向江朝歡致謝。

江朝歡雖未飲酒,卻也覺十幾年來的鬱郁陰霾有了一個宣洩的出口,見兩人都天真純摯,不諳世事,卻又葆有赤子之心,比常人更易滿足,他也有些欣慰。

就讓我自己結束這一切,不可再利用他們,更不必再把他們摻和到這些仇怨中了,他暗暗想道。

三人縱情夜色,對酒當歌,忘卻種種煩惱。這一刻,沒有迷茫,沒有仇恨,沒有不甘,只有少年意氣,恣意風流。

直喝到月色西斜,蟬鳴愈噪。酒樓中已經賓客散盡,畫舫遊船亦悄聲停泊。嵇無風醉伏桌上,嵇盈風還有節制,只是也有些星眼迷離。

江朝歡和嵇盈風一邊一個,拖著嵇無風找了個客棧,將他塞到床上。

又獨自踱出店門,望著沉沉夜色,靜謐街巷,江朝歡第一次覺得心中如此安寧,甚至生出了一點幻想。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