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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回憶

嶽織羅頓了頓,突然抬眼看向江朝歡:“你應該能懂吧。記憶,可以忘掉,但恨意,已和我相融一體,如日月經天,江河行地,此身但存,永世不滅。”

她目中綻出濃烈的殺意,一字一字地說道:“從我有記憶以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活著的唯一意義——復仇。我非常清楚我一定要殺了顧雲天,儘管我不知道發生過什麼,這種恨意從何而來。”

“我知道我的實力還遠遠不足以作為他的對手,為了活下去,我只能隱藏這種恨。我不與旁人說話,不流露任何表情,努力把自己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死物,但其實,我無時無刻不在煎熬,我想知道我的過去,想知道這股恨意的來龍去脈,還有我為什麼,會忘記。”

“這股莫名的恨意讓我發狂,但我又只能用冰冷麻木的面具維持著顧雲天的信任。慢慢地,我不止恨顧雲天,我甚至開始恨所有人,包括我自己,我的體內永遠燃燒著一團烈火,想把這一切焚燒殆盡。”

原來教中最詭譎神秘、位高權重、似乎是生來就在這幽雲谷的嶽織羅,竟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來歷。她和教中的每個人一樣,為顧雲天所栽培撫養,替顧雲天殺人、辦事,成為了他手中一把鋒利的刀。但即使作為一把刀,她也是最不幸的那個。

“直到漸漸長大,又偶然習得音殺之術,我才發現我對這種功法莫名熟悉,甚至無師自通,進境極快,就像我生來就會一樣。更奇怪的是,每次吹奏竹笛時,我的腦海中總會閃過一些記憶的碎片。可當我努力去想,卻又什麼都想不起來。”

“十幾年過去,這些破碎凌亂的記憶終於拼湊成了一個場景。我看到了一場盛宴,就發生在鈞天殿中。而這場宴會上沒有喜樂歡笑,只有幾個很熟悉的人共奏一曲傾杯序,然後就是伏屍遍地、血流成河。他們盡數倒下,有人柳琴折斷、有人阮弦染血……”

“而站在高臺上束手笑著的人,就是顧雲天。”

曾聽蘇長曦講過幽雲之宴始末的江朝歡此時心下了然。諸般禍端,已在多年前埋下。只聽嶽織羅慘然一笑,道:“我本以為這輩子也不會知道真相了,但丐幫定下君山大會後,楊蓁等三人離奇被殺,讓我總覺得哪裡不對。我開始偷偷調查,發現了一些痕跡,似乎是有一個以鼓聲殺人的用毒高手在暗中行事。”

“於是,我趁著太行山之亂,將計就計隨著被抓的假“路白羽”而去,看到了那個人。我從沒見過他,但我卻認得他。”

“他是我那破碎記憶中的一個。儘管他已經被風霜侵噬、被歲月磋磨,但我確定,那就是他。從那以後,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從兒時王屋山的親生父母,到被擄去西域拜火教,被八個師兄師姐撫養長大,再到逃出拜火教,重回中原……還有最後的,那場幽雲之宴。”

江朝歡看著她悽愴的神情,想起孟梁說過,記憶不會消失,只能封存。那被掩埋的慘烈回憶重見天日的一刻,是她二十年來所求的結果,卻也絕非能夠輕描淡寫地承受。

嶽織羅似乎知道他的想法,頷首道:“雖然前塵往事終於揭開帷幕,但我也只能繼續保持著現狀。我為害死師兄師姐的仇人兢兢業業地賣命,苟活二十年卻從未真正有過復仇的行動,如今有何面目去與他們相認?思來想去,我還是繼續在暗中追尋他們的行蹤,直到十天前欹湖之泮,正好撞見了蘇師兄以鼓樂掩襲你們一行。”

“當時我以為他真的想殺你們,所以決定暗中相助——若能除掉你們四個,也算剪除了顧雲天的羽翼,邁出了復仇的第一步。然而,很快我發現師兄所用音律並不會致人死命,事情或許不是我想的那樣。於是,我很快停手了。還好並未毀掉你們整個計劃。”

一切盡曝於烈陽之下,嶽織羅開誠佈公,再無猶疑。

所幸的,是本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