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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再會

“屬下……答應過二小姐……”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下意識說出的,是這樣的解釋。

天意從來高難問,除了復仇,好像又多了一個他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江朝歡慘然一笑,恍惚之中,掌緣處的桃花栩栩欲活,呼之欲出。長時間的劇痛和凝思耗盡了心神,眼前幻象竟與現實重疊。依稀之間,顧雲天又抬起左手,在他腕上堪堪懸住。

沒有資格分神、再無機會浪費。幾乎是同時,他又咬住舌尖,強迫自己重聚神志。

然而,隨著顧雲天二指輕按,比適才更洶湧、更猛烈的劇痛毫不容情地傾壓而來,最後一道枝葉一筆天成,本已微弱的心脈再也承受不住,五內俱摧,他陡然嘔出數口心頭血。

根系完成的瞬間,便開始更為肆無忌憚地齧食著他的血肉。

一時之間,彷彿置身海底,氣脈擠壓、逼迫著周身,擠走了身體裡最後一點空隙;又彷彿無數冰針在體內隨意竄行,將他的血肉一寸寸碾過、絞碎,又重新縫合。

他已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是麻木地、機械般地維持著呼吸,儘管連這一點動作都竭盡了他僅剩的意志。

顧雲天手指仍在捻動,他在繪製最後一點花蕊。

呂隙……他並沒忘自己該做什麼。然而,即便死死地盯著顧雲天的動作,好像要烙在眼底,又將此前所得一遍遍地在心中重複推演,卻越來越抓不住那點神思。

身心如煎如熬,再堅韌的意志也敵不過人體的本能。本已呼之欲出的答案反而漸漸遠去,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層薄霧。

一切漸行漸遠……在顧雲天徹底完成這株紅英的同時,他的身子再跪立不住、驀然墜落。

掌緣處燦爛至極的桃花竟比真花都要鮮活,無數枝葉盤根錯節,形意兼具,映在他蒼白纖瘦的腕上,神韻天成。古往今來的丹青聖手都無人能與之相較。

只是,與這花葉的生機勃勃相反,蜷在地上的人卻與死人無異。

持續了一個時辰的栽種,耗盡了他的生機。他一身玄衣被血染透,左手指甲在用力間已然折斷,指間血跡斑斑,慘烈至極。儘管他仍張著眼,卻幾乎察覺不到他的呼吸,只有嘴角間或溢位的鮮血證明他還活著。顧雲天居高臨下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一時默然。

盛極則衰,那開到極致的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凋敗,二人都清楚,適才種下的過程還僅僅只是個開始,即使捱過了這遭,紅英筆成之後,開落有期、週而復始,隳損血肉、耗磨氣脈。

這才是肉身絕難承受、讓無數人寧可自盡的所在。

他不再看地上那人,目光平平掃過死寂的大殿,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才又說道:

“既然你力有不逮,那路白羽自有人去尋,你就好好待在這裡。”

他的聲音飄在江朝歡耳中,時遠時近,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江朝歡動了動手指,似是想開口,但完全發不出聲音,就連疼痛都漸漸遙遠。模糊的目光中,顧雲天微微轉過頭,向他耐心地解釋著:“離君山之會還有二十一日,我種下的折紅英每日發作一次,二十一次後便是紅消青斷之期。”

頓了頓,他撥弄著自己的指節,從江朝歡身邊越過,興味已盡:“這期間若找到了路白羽,我自會為你拔除,前事既往不咎。但若到了八月十五仍無音訊……或許你會後悔沒在今天甘心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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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謝府。

一柄青黑色的傘下,顧柔默不作聲、長身而立。

她望著不遠處的長恨閣,輕嘆了口氣,轉身走入內院。

自欹湖別業之變後,謝釅自然不可能再任聯盟盟主,甚至已成勾連魔教的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