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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零.奇人

即使是在昏暈之中,江朝歡也無法徹底放鬆。無盡的混沌將外界的一切化為如有實質的虛渺雲煙,時而擾動著他的噩夢,時而給予他一瞬清醒。

他用盡全力掙扎、凝聚,將遊散的神思從那虛妄之地剝離,終於重回了現實。

而他醒來首先所見的,是一雙狹長的鳳眼。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睛。

細細的眼角勾出柳葉似的弧線,在眼尾驀地上挑,收束得鋒銳如刀,將本有些嬌媚的眼型平添了幾分冷厲。

而瞳仁是少見的灰綠色,在鴉羽似的睫毛下若有若無地泛出幽暗光暈,嵌在逼仄細長的眼中,將眼底留白了一線,更增了幾許陰邪之氣。與這雙眼睛對視上時,總會本能地覺出危險。

江朝歡初初醒轉,便被這雙攝魂的眼睛全然吸去了注意,怔怔之間,如深陷夢魘般的漩渦,竟挪不開目光去看這雙眼的主人。

“醒得真快。”

一道妖異迂曲的輕聲自語嫋嫋煙波般吹入耳中,即使不去看,也能知道這聲音與那雙眼睛屬於同一個人。

隨著話聲傳來,那雙鳳眼微微一眯,江朝歡便覺神思又開始渙散。

作為殺手多年來的習慣並未因傷病退化,他陡然清醒,下意識提氣,身體本能的反應比思謀更快。

手腕撐起,震劍出鞘,橫在對方脖頸……然而,這些飛速在他腦中預演的情形卻並未如期發生。

事實是,在他微微掙動的一瞬便重新脫力倒下,與之同時發生的是眼前又是一黑,心臟也再度痛開。

不是因為對手的武功有多高強,其實對方根本一動不動未曾出手,只是他自己無法掌控這具仍是虛軟無力的身體。

“還有很遠呢,你還是睡著比較好……主要是對你好。”

輕若一線的聲音又遙遙飄來,江朝歡徒勞地張著眼,卻混沌一片。想說什麼,然而勉強聚斂起的神思很快流散,不可自制地又重新跌入深重的黑寂,直到徹底陷落進難以名狀的茫茫虛無。

這一次,所有感知、意識全然斬斷,他終於真正地沉入安眠。

時間失去了度量,一切變得空洞而無序,再清醒時,他茫然四顧,不知是何時何地,甚至連君山以來的記憶都空白了一瞬。

好在,周圍的環境實在充滿煙火氣,很快把他拉回了現實。

稻草鬆軟、清風和暢,若不是一旁作伴的室友是幾隻牛,這次醒來的體驗應該還算不錯。

江朝歡和一隻牛對視了許久,仍未敢相信自己會身處一個牛棚裡——說是牛棚都有些過於正式了,這個四面漏風、用破磚簡單壘起的方井連頂棚都只剩了一半,牛擠在有遮蔽的一半,他則獨享了露天的另一半。

他不知是該慶幸因此才沒被牛踩踏,還是該心虛起來時撞掉了半塊碎磚,讓那透風的空隙更大了。

此刻那些牛正在安靜地休憩,沒對這個不速之客產生一點興趣。他忙把磚牆恢復原樣,四處檢視一番,確認無人,便開始仔細摘掉身上掛著的稻草,然而不遠處門咯吱一響,便有腳步聲靠近,他忙翻出牛棚,矮下身子,躲在了另一側。

雖然他確定這次發作完全過去,身手已恢復如常,但不知為何,還是謹慎地隱藏身形,直到來人走近,探身看了眼牛棚裡面,自言自語道:“老張家明天翻地,要借只牛,家裡那小子沒商沒量地就應了,唉,就借他小二吧,明早給小二加個餐……”

嘮嘮叨叨的自語盡是些家長裡短的雜事,聽聲音是個年紀不小的老頭,江朝歡皺了皺眉頭,按耐著性子聽他說完,又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去了。

昏暗的天色下一座茅草小屋立在牛棚下方逆風處,小院裡別無他物,卻不甚整潔,顯得清貧又潦草。放眼望去,周圍盡是這樣的小房和院落,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