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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折一根樹枝握在手裡,熊抓住人手裡的樹枝笑暈之後,人就丟下樹枝逃跑。但狗既沒這麼聰明,也沒這麼靈巧,老黃教育小黃,如果熊抓住了你的腿,等它笑暈之後,你就把自己那條腿咬斷!

熊不多見,野豬卻常常可以看見,野豬看上去很笨重,跑起來卻異常迅猛,這時候你要跟野兔學習,往山上跑,因為野豬肚子大,往山上跑時肚子會成為它自己的障礙物。

再就是天上的老鷹。老鷹和狼一樣,喜歡集體捕獵,如果遭遇老鷹的圍攻,你不能跑直線,而要彎彎曲曲地跑,它們的翅膀再有力,再靈敏,也很難在近距離調整方向……

小黃學得格外賣力,沒過多久,它就全都掌握了。

除了以上那些本領,老黃還把一個特別重要的東西交給了女兒。那就是對人類效忠。月亮是狼的神,人是狗的神,既然投身為狗,就一定要對人忠誠。孩子啊,老黃悲愴地對女兒說,你的母親為了你而背叛了主人,你的母親已經不配做狗了,你的母親只有寄希望於你了,你將來還是去找那家主人,替母親還這筆孽債,盡心盡力地當一條好狗。

為了將來的那一天,老黃讓女兒尋著它們撒下的尿的氣味往山下找,它自己在後面靜靜地跟著。小黃找了幾次都失敗了。那些路標,當時本身就沒樹起來,就算撒了幾滴尿,風吹日曬,氣味也早就消散了。老黃只好帶著它往山下走,走到夾夾石為界。

站在那兩片石頭上,老黃看到了小主人陳召。陳召依然拄著一根竹杖,在院子裡遲緩地徘徊。這讓老黃高興。這證明主人還活著。但它沒看到老主人,它不知道老主人是否還活著。

隔壁發出屍體腐爛的濃烈氣味,黏黏稠稠的黃水透過壁縫從地板上淌過來。綠頭蒼蠅嗡嗡亂飛,把蚊帳頂上的那層亮瓦都遮得嚴嚴實實的了。陳德明說,去把那母女倆埋了吧,就在她們床邊挖一個坑,用土填上。可是陳召不敢走進那個屋子。陳德明也不敢,他見過無數個死人,卻從沒見過腐爛後的死人。再說,陳德明也沒那個力氣了。這些天來,他最遠的距離就是在兒子的攙扶下走到床邊的便桶。老君山人的茅廁都是挖在牛棚豬圈裡的,與主屋有一段距離,陳德明走不了那麼遠,陳召就把一隻糞桶提到父親床邊,作了他的便桶。其實陳德明已拉不出什麼東西了,只不過偶爾有那麼一點尿意罷了。

活下去多麼艱難,可再怎麼說也要活下去啊。陳召讓父親躺在床上,自己出門尋吃的。迅速衰竭的體力使他只能走到曬壩下面,如果再往前走,他就會一頭栽下去。只要栽下去就別想爬起來。村裡的許多人,都是這麼死去的——剛栽倒時並沒有死,然而死神的翅膀已經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死神的尖嘴已插入了他們的心臟,他們睜著眼睛,看著死神怎樣絲絲縷縷地吸乾自己的生命,讓自己變得蒼白和乾枯。這是比絞刑還要殘酷的遊戲。陳召每挪動一步,都盡全力握穩竹杖,等竹杖告訴他,你可以走了,他才向前走。事實上那不叫走路,因為他的腳根本沒離開地面,他只能向前滑,布鞋與地面磨擦的聲音,跟他的呼吸一樣,細若遊絲。

曬壩下面是一條土路。五年前,陳德明家有間木瓦房,房屋被一次突發的泥石流毀壞之後,泥瓦全都成了碎片,陳德明把碎瓦全都清理到了曬壩邊緣,離土路有一兩米的距離,日久天長,碎瓦又隨著下滑的斜坡到了路面上,被人踢,被牛踩,碎瓦變得更碎,使好長一段路都佈滿了瓦丁。在這樣的地方能找到什麼吃的呢?陳召還是用竹杖在地上敲,路中間又乾又硬,敲不動,他就在路邊上敲。路邊有一些泡土,倒是能敲動了,但泡土之下什麼也沒有,連一條小蟲子也沒有。他時停時動,費去兩個多時辰,終於找到一團差不多幹成灰的牛糞。他拿著這團牛糞,像找到稀世珍寶。要是有水就好了,要是有水,就可以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