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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

“她們躲避不了。”他起身上了一趟洗手間。可能在裡面洗了一把臉。眼角的眼屎不見了。接著又開始喝啤酒,接著又開始談他自己的生活。

“……我講一個他們如何頑皮的例子給你老兄聽吧。學校的廁所,我們那裡叫茅坑。在教學樓後面的坡上。就像你們湘西的吊腳樓。人在上頭拉屎,你鑽到下面可以望到白生生的屁股。女老師和女同學都不敢在那樣的茅坑裡解手。她們害怕被那些調皮男學生偷窺。但是他們的樂趣不止於偷窺。他們更厲害。他們從後面山上砍來毛竹,削得尖尖的,從下頭捅那些蹲著的屁股。捅得學校裡一天到晚有人尖叫。校醫務室最日常的工作就是拿紅藥水塗那些鮮血直流的大大小小的白屁股。厲害吧老兄,這些小傢伙們。老湯就受過這樣的傷。

“什麼叫雞犬不寧?這就叫雞犬不寧啊老兄。

“在我們的教研組一張破門後面,我一直放置了一支竹竿。它就是我的武器,專門用來對付那些搗蛋鬼的。我坐在辦公桌上備課或者看作業,聽到後面茅坑那邊發出慘烈的尖叫,我就立即起身,在門後面迅速拿出竹竿,衝過去追那些捅屁股的傢伙。我追得他們在後山上滿山跑。我的腿長,跑得快,要是叫我追上了,好傢伙,你看我劈頭蓋臉一頓好打。我下手很重。而且我打人時的模樣大概很可怕。這是那些老師們事後向我形容的。他們說我打人時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斯文,完全像個暴徒。這可能就是那些搗蛋鬼們之所以害怕我的原因。他們從來不敢報復我。他們看見我轉頭就跑。我是我們那所中學裡唯一讓他們感到害怕的人。只有我能代表我們學校的秩序和尊嚴。我是專門打鬼的鐘馗。

“有一回我把一個搗蛋鬼打傷了。當然竹竿打不傷。我是拿皮鞋把他踢傷的。他的爹,縣財政局的一個副局長,來找我的麻煩了。他要我賠醫藥費,而且要學校開除我。如果學校不能把我怎麼樣,他就告到縣教育局去。總之,他欲除我而後快。我們學校的頭兒嚇壞了,怕上頭的官,尤其怕上頭的財神爺,就答應給我重大處分,並且讓我停課一學期。副局長這才罷休。但是學校的老師卻聯名寫信,說如果讓我停課,他們就集體罷課。頭兒也嚇壞了,怕下頭的人造反。左右為難。老師們在聯名信中歷數了那些調皮學生的罪狀,歌頌我是他們的保護神。他們說如果像我這樣的人受到打擊,那學校裡的歪風邪氣就沒人能制止得了。他們也沒有辦法正常教學和生活。他們甚至連茅坑也不敢上了。這個學校還像個學校嗎?

“妥協。老兄,妥協是當頭的看家本領。校長取了中間值。重大處分就免了,改為重大警告。停課由原來的一個學期縮短為兩個月。這樣的話上下兩頭都有了交代。

00“這就是我分到那個學校的第二個學期遇到的事。

“老兄啊,你曉得追上那些搗蛋鬼並且狠狠地揍他們多麼有快感嗎?我真的下得了手。我把他們不做人打。我也不曉得我為什麼有這麼狠。你曉得,我是一個詩人。詩人是孱弱的。我這麼瘦,風一吹好像都能吹走。但是打起人來我卻有股子瘋狂勁。我懷疑我人格里隱藏著暴力的傾向。那不是打人,那是一種發洩。我說不出由來的發洩。我身體裡潛藏了一股我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地火般的情緒。一旦觸發,就可怕地迸射出來。我有時候覺得自己真是個危險的傢伙。我是這麼想的,老兄。”

00我又叫來了幾支小瓶的青島啤酒。啞馬說他今天心情還不錯,他願意多跟我聊聊。我們的晚餐沒吃好。我叫來了幾碟冷盤。他把五個指頭抓了抓,好像剛剛打完了一場惡架。但他的面目卻沒有兇相。恰恰相反,他是那種時時示弱的傢伙。這樣的傢伙容易引起別人的好感和憐憫。“我怎麼老是撒尿?你還沒有起過身啦老兄。”他又上了趟洗手間,回來坐下,和我探討他是不是有點腎虧。我笑著,等待著,等他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