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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月下紅衣(二)

趙呵風似的,無聲無息不見了。

紅衣男子垂順的髮絲微微蕩了下,抬眼再看,果真無人了。

也許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把自己的話當回事的人,紅衣男子默立許久,才如夢初醒,繼續挖他的墳。

榕樹後的月又沉了些許,兩口棺材正在那碩大的月之中,映得冰涼死寂。

他那紅衣上落滿了雪白的光,連同人的輪廓都虛幻朦朧了,胸口的起伏,斷斷續續的呼吸聲,與他顫抖的手更是清晰,像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而越是如此,他的神情愈加平靜,彷彿疼痛的不是自己的身體。

等月沉至棺木下,他才將墳泥推好,兩方棺木入土。蓋實了最後一劍土泥,地面完整,如同一切都未發生,也沒有人長眠在此。

或許是這種“平整”觸動了他內心的前塵往事,胸口震顫,一口殷紅血吐出,落入溼潤的綠泥之中,揉在夜色的黑暗中,看不分明。

唇邊的餘血沿著下頜低落在暗紅的衣襟上,融進這片血色,只要擦了臉上的血跡,就像從未咳過血,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空氣中飄來喑啞的簫聲,嗚咽滯澀短促,如干涸龜裂的土磨成了灰,從粗糲的石頭上擦過,傳進耳中,在骨頭裡烙下不舒服的印記。

江湖有傳言,南疆魔教護法倀鬼,持一把魔簫,能蠱人心,能馭活人化身厲鬼,食親朋血肉。

紅衣男子眉頭微微蹙了下,捏起衣襬上的面具,緩緩起身,眼前模糊一片,黑血似的陰影籠在雙眼前,勉力扣上面具便散了勁。

朦朧中,白月在旋轉,眼眸中最後捕捉到的,是五彩斑斕的風。

趙呵貼在他耳邊,絮絮叨叨道:“打聽到了,你在魔教裡,名喚禍水。你們教中的人都說你是祭司,左護法是江湖人的說法,教主已有半月未見,出主意攻佔江南劍莊的是倀鬼,她是你們教中的護法,江湖人說她是右護法,我看她倒是像個教主了……”

紅衣男人毫無反應,昏得徹底。

趙呵將他扛在肩上,嘴裡嚼著藥草,足尖在溼潤的泥土裡輕輕點了幾下,只在青苔上落下了淺淺半道的凹痕,人就掠出去了幾丈遠。

“打聽你名字太難了,入教晚的竟說不知道,我嚇唬了好幾個,才找到個入教七年的,她說你叫安懷玉,十年前魔教教主親自從江南劍莊搶走的小公子,我問她你練了什麼邪門功,她也說不清……我只好親自來問脈了。”

趙呵一路說個不停,身上的紅衣男人根本無力氣阻止她,像在風中飄蕩,不知過了多久,心下一實,落地了,才徹底斷了那根驚弦,昏進了黑暗中。

趙呵把嘴裡的草藥吐了,塞給了他。

把人帶出魔教範圍後,尋了個山洞坐下來,伸手叩住他的脈搏,閉目靜思。

她會醫,是跟葉柳清學的。

葉柳清在沒能一劍驚動天下前,是個醫術高明的奇才。後來隱居雲間山,為了照顧憐哥,醫術又進展了不少。

有時候也不怪趙呵懷疑自己的身世,明明她真的很像葉柳清,比如善劍,她第一次摸到劍,就覺得這東西跟她的四肢一樣,生來就是通著的。

再比如善醫,她和葉柳清一樣,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是治什麼的,打眼一瞧心裡就有數。

當然,她比葉柳清悟性還要可怕一些,這也是葉柳清親口承認的。葉柳清三十才悟到劍本無形,人即是劍本身,而她十五就人劍合一,十八下山就根本不需隨身攜劍了。

“好薄透的底子。”趙呵收回手,看著昏過去的魔教禍水,糾結撓頭。

她剛剛逮了幾個魔教徒,軟磨硬泡的,隱約揣摩出了禍水的魔功練法。

功成於自毀。

他應是在日復一日的折磨中,自己硬劈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