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自嘲道:“我怕是沒有那麼大的面子把七王爺都‘請’回京城來了。”
承鐸見他神色稍霽,方笑道:“怪不得蕭墨曾說這個國師氣韻不正,可惜我一向不喜裝神弄鬼之人,也沒有多想。”
東方忽然道:“你覺得蕭墨這人如何?”
“蕭墨啊,”承鐸笑,“你可能看著他孤僻古怪,其實他是個明白人,不會去參合這些事的。也就是我叫他幫忙,他才幫著打探打探。”
東方心裡大不是味,“你就這麼相信他,卻來懷疑我?!”
“那個……我方才是看你不高興想緩和一下氣氛,並不是真的懷疑你。”
東方斜覷著他,涼涼道:“你在上京說過你懷疑我。”
“這個……你不是說懷疑不要緊,懷疑了卻又不說才真正糟糕麼?”
東方眼睛一轉,輕嘆一聲,望天不語。
承鐸也望向天空,天空一片漆黑,連顆星星也沒有,悶道:“現在怎麼出去呢?”
東方也悶悶道:“我正在想……”
當小白舒展翅膀從空中滑翔而過時,還以為他們兩人這姿勢是因為流鼻血了。承鐸耳朵一豎,“有鷹飛過去了,射下來燒烤。”東方懶懶道:“鷹肉粗礪得很……”小白聽得這話,翅膀一抖,險些栽下去,急忙穩住,一個俯衝直撲火堆旁。
承鐸正欲展弓,忽見那隻鷹善解人意地落了下來,一眼認出正是沙諾里養的那對鷹中項毛雪白的那隻,茶茶取名叫小白。沙諾里帶著人與趙隼去高昌,便把那一對鷹交給茶茶養在大營裡了。
承鐸取下它爪上繫著的紙卷時,小白優雅地啄了啄羽毛,頭一昂,正眼也不瞧他,以示鄙視。承鐸卻只瞧那紙卷,上面是茶茶的蠅頭小楷,只有四個字:“人在何處?”
承鐸仰頭悲嘆:“它能進來,為何我們出不去?”
東方道:“它能飛到萬仞之上,你能麼?讓它帶信回去吧。”東方遞了一枝燒焦的細枝給他,權作炭筆。
“我們困在這裡,趙隼又在高昌,燕州大營如今一個主將也沒有。承銑此時若是做個什麼,那可真糟了。”承鐸一邊說,一邊簡略寫了幾句,將紙折起來,又系回小白爪上。
東方望著小白瀟灑展翅,振作精神道:“我們定能出去。”他撿了幾個碎石塊來排陣,潛心計算起方位來。承鐸光是看他算了半天,都覺心力交猝,不知東方如何計算得下去,便在一旁靠了樹,和衣養神。
模糊間聽見東方似乎輕聲自語:“若是撞到伏吟位,可就糟了。”
承鐸耳朵聽進這幾個字來,腦子裡兜了一轉,半晌方問道:“什麼位?”
“嗯?”東方本來專注在陣法上,也沒注意,片刻才反應過來,“伏吟位。”
“哪兩個字?”
“伏擊的伏,沉吟的吟。”東方不知他何意,只見承鐸恍然想了一會兒,手摸到靴子上,找啊找啊終於從靴筒裡找出一個方紙塊來。(注)他一層層展開,卻是一張寫滿字的紙。承鐸遞給東方道:“你看看這個,你說的那個伏吟,我記得在這上面看到過。”
東方接來粗略一看,“哪來的?”
“在胡狄王庭的一個秘室裡發現的,當時我和茶茶都不知道寫的什麼。我本想拿出來問你,後來讓那個突迦一攪,就忘了。”
東方細看了片刻,“有些像是這個陣形。”復又對照自己用石頭擺的陣法,道:“你莫要出聲,讓我看看。”
承鐸依言噤聲,由他去想。那陣內的石柱上寫著“喀拉崑崙神諭,擅入者死。”胡人最敬畏他們的神,這樣一寫必然是不想讓人進來,而胡狄大汗又將那張破陣之法,深藏在自己寢宮的秘室裡,可見這個陣不是布來陷人的,而是用來保護什麼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