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挺坐起來,道:“內嫂,你送我去拜見這位恩人。”
“他已離開金華了。”林紫薇道。
柳鳳起忽然問道:“內嫂,大哥呢?”
“已一月有餘了。也沒和我說明何事出門,說話神秘兮兮的,我也不敢妄自揣測,近日總該返回了。”
柳鳳起神色異樣焦急地道:“我此來正有要事相告,最好請他立即返回。”
“不管何事,姑爺還是先養好傷再說。”
“我的傷不要緊,此事幹系整個武林。”那是數日前,柳鳳起曾潛入清兵徵南行轅,竊聽到的一件絕密之事。清軍早已派了不少細作混入江南,意在挑撥武林中的幫派之爭,同時暗殺武林中的正義之士。如果清軍的機謀一旦得逞,那對武林將是一場空前的浩劫。他對林紫薇道:“要火速找到大哥,請他出面遍告同道,不可再持門戶幫派之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林紫薇一時面有難色,垂首不語。她與丈夫素來相敬如賓,男人要做甚麼事,他若不相告,她也從不過問。她寬慰柳鳳起道:“先養好傷再說。”
柳鳳起道:“但願人算不及天算。”他閉目沉思了許久,又忽有所思地問女兒道:“煙兒,高天雲有沒有告知你白衣公子的長相?”
柳若煙臉色倏然微紅,瞟了一眼林紫薇,猶猶豫豫道:“高天雲說,那白衣公子端的是人中之龍鳳!生得劍眉朗目,面如敷粉,若潘安再生,宋玉降世,渾身透出一股靈秀之氣。而且看出他神光內斂,天份和武功都極高,只不知是哪位高人門下,年紀二十上下。高天雲也不知他的名諱和來路。”
柳鳳起沉吟良久,問道:“內嫂,你近來外出行走,對後起之秀瞭解得多麼?唉,當時我已昏死過去,他是見我昏死在地救了我,還是從葉宗朋手下救了我……我猜測,當時葉宗朋要殺我已易如反掌……對了,定是葉宗朋剛下手時救了我,那他的武功必勝葉宗朋一籌……”
“噢——高前輩說,那公子耳垂上有一顆小小的胭脂痣。”柳若煙道。
“哪隻耳朵?”林紫薇又問。
“那時一見到爹的模樣,早已亂了方寸,哪裡還顧得上細細探問。”
柳鳳起已略有倦意,閉目沉思。
這時,司徒青雲走了進來,向姑父請了安,看了柳若煙一眼,默然站立一旁。窗外已日上三竿,一叢肥大的芭蕉映入一片綠茵茵的涼影。幾隻麻雀在柳枝間吱吱喳喳的吵鬧。柳鳳起眼簾半張道:“內嫂,我心內總是不安,半年前,我趕赴徽州,去參加了抗清義軍,不久便告失敗,才逃回浙江。聽說魯王已在紹興舉事,我想叫煙兒前去看看,若是實有其事,復國有望;另則也說不定在浙東一帶會碰到那位公子,救命之恩不可不報。煙兒,你不必在側伺候,沿途順便尋訪一下舅父的下落,請他立即返回。不過,出門不可任性,謹慎行事。”
柳若煙死活不肯此時外出,噘著嘴背過身去。林紫薇也在一旁勸解,說待姑爺大好之後再打發煙兒出去也不遲。柳鳳起惱怒地看著柳若煙,掙扎著要下床,林紫薇見違拗不過,嘆了口氣。柳若煙見父親執意難改,只好點頭答應。見柳鳳起惱怒之後神色萎靡,閉目欲睡,兩人才悄然退出。
林紫薇一邊幫柳若煙收拾行李,一邊反覆叮嚀。午後,遠看著柳若煙跨上了黃膘馬絕塵遠去,命管家緊閉了大門,以免閒人侵擾。
連日的費神勞心,林紫薇亦有些累了。傍晚時分,她吩咐家人夜裡多警醒一些,多加巡視提防。她總覺有一種不祥之兆,家中似要出事……她立在後院西廂房窗前,一輪明月升起,分外清朗;樹影婆娑,蟲聲啾啾,似織成一層聲音的輕紗。流螢在枝葉間閃爍不定,遠處的街道上嘈雜之聲漸息,顯得格外靜謐。三更已過,她剛想放下竹簾忽聽前院發出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