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怡有些不解:“既如此,那胡先生為什麼又說……”
“老胡是真恨康王府的人。”柳東行道,“康王府那個王永泰,殺了不少通政司的兄弟,儘管王永泰已經死了,但其他人也是他的幫兇。要讓老胡饒過他們,那是難如登天。不過,事實上那群人裡已經有人透露了口風,說朝廷既然要派鄭太尉領兵南下平叛,那他們收羅些鄭太尉喜歡的古董字畫送上去,再附上一大筆銀子,說不定能勸動鄭太尉為他們說情。為了這事兒,康王府裡的名貴傢俱有不少在這兩日裡遭了殃,大概是他們打算拿去換些古董擺件回來吧?這些家奴,似乎早就將主人家的東西當成是自己的了。”
文怡皺皺眉:“這些人確實可惡,到了這一步,還不老實些,真真枉費了我的一片好意。”
柳東行笑道:“你的一番好意,其實都是為了我,也許還有幾分是為了秦雲妮和那幾個投了我們的王府舊奴,與那些人有什麼相干?其實,他們既然生了這樣的念頭,咱們也攔不住的,與其便宜了他們,倒不如順水推舟?”
文怡聽得有些糊塗:“你們為何攔不住?鄭太尉領兵南下,又不會到康城來見這些人。”
柳東行搖搖頭:“康王府的人脈可不僅僅是在康城而已。他們既說要賄賂鄭太尉,自然會有人幫他們將東西送到鄭太尉跟前。他們只是要保命,並不是要替鄭王求情,於大局無礙,鄭王不收白不收。至於最終能不能救下他們,那就得看他們的造化了。我勸老胡,也是為了這一點。橫豎是攔不住他們的,不如讓他們吐些血,也免得白費了兄弟們的一番心血。”
文怡問:“那胡先生最後是怎麼說的?”
“他說,若我們這邊有法子,就儘管去做。他是不會主動開口允諾些什麼的,但若康王府的人知錯能改,浪子回頭,願意為朝廷出力,他也沒理由攔著。”
文怡聽了,大大鬆了口氣:“這麼說,就跟咱們先前商量的差不多了?幸好沒出大差錯。我已經把事情跟那媳婦子說了,她明兒一大早就回王府後街去做說客。如果你們忽然跟我說,不能這麼做,我還真有些尷尬。”
柳東行知道她勸那媳婦子,必然是說了不少好話,便笑了笑:“你就儘管讓她去吧,我瞧她的為人,似乎還算明白。”
那媳婦子確實是個明白人。文怡事先向她打聽過康王府一眾舊僕的情形,然後細細叮囑了許多話,她全都領會明白了。她回王府後街找的第一戶人家,說來跟她還算沾點親。那家的男人是她夫家一個遠房表叔,年不過五十,掌管著兩家糧店,算是個二等的管事,卻不是什麼頭面上的人物。他才能只是平平,生意也做得平平,之所以能輪上這麼個肥差,原是因為他年輕時候做過已故康王爺跟前貼身侍候的小廝,論資歷與體面,都還過得去,娶的老婆又是王妃院子裡的針線丫頭,兩口子雖然都不出挑,卻又都是主人眼裡的老實忠僕,於是分得了兩間鋪子,在一眾王府僕從中,儼然已經是二等人物了,但因為侍候過老主人,所以體面更在許多管事之上。
那媳婦子來之前早已打聽過男主人與兒子兒媳都不在,只有女主人帶著剛滿週歲的小孫子待在家裡閒坐,她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進去了,彷彿就是普通的走親訪友一般,拉扯了半日家常話,方才漫不經心地問起:“我在外頭總聽說城裡快要缺糧了,各家各戶都人心惶惶的,想要去糧店多買些米,店裡的夥計卻又推三阻四的,只肯賣給熟客。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那婆子是個不甚精明的,面對“自己人”,也沒提防:“你不知道麼?這是我們當家的和幾位管事一起想的法子。你說,那鄭王如此可惡,硬生生搶走了我們的全副身家,我們難道還能叫他順心如意不成?一定要把東江上游的糧食都給截下來,餓死他們!也叫他知道咱們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