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雅問,許志在家嗎?
趙秀芝說,去南湖了,一會兒就回來。
可能是怕曉雅呆不住,趙秀芝推開許志的小黑屋,擰亮檯燈說你進這屋來看書吧。
曉雅跟著她進來,坐在書桌旁,看見桌上許志的鋼筆夾在開啟的筆記本中間,筆帽也沒戴。她掃了一眼筆記上的藍色鋼筆字,上面的那段話顯然是他剛剛寫的,字跡比前面的顏色要深一些。曉雅伏下身子仔細看起來,趙秀芝關上門出去了。
曉雅發現許志已經讀了好多本哲學書,那些書的名字很多她都是第一次聽說,書裡的思想跟現在報紙上說的很不一樣。她翻了翻書上許志劃下紅槓槓的那些文字,許多話她是看不懂的,不明白說的什麼意思。她又看許志寫的讀書筆記,有一段話引起了她的注意。許志說,使人生具有意義的不是隨波逐流,而是努力尋求真理之路,為保證全人類的幸福和完善的理想,我要像布魯諾那樣勇敢地說出我的思想。我再不能沉默下去,因為我已經看到了危險,如果我不站出來,我不知道我們偉大的祖國——我深深摯愛的祖國——這條航船將要駛向哪裡。是時候了,我要用行動驚醒沉睡中的人們,哪怕上斷頭臺……
曉雅看不下去了,推開房門就往外走。趙秀芝忙追到門口,說你再等一會兒吧。
曉雅說,我找他去。
午後四點鐘的黃昏,冬日的殘陽是冷峻的,在白色冰湖的映襯下越發顯得蒼白悽然。冰凍得太久,冰層已經堅不可摧。
曉雅在湖面上奔跑,看見遠處開來一輛解放牌大卡車。西城人都知道三九天南湖水結冰以後是多麼結實,一些司機為了抄近路常常從冰面上開過去。有人說,別說是輛解放,就是開個坦克來,也碾不碎那層層凍結的冰面,因為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人力是無法與之抗衡的,只有等到春天,燕子從南方飛來了,樹快要綠了,花也要開了,那時候熱氣從地底下突突地往外冒,南湖的冰才會悄悄開始融化。曉雅就曾聽見過冰河開裂時發出的聲音,轟隆隆的,像打炮一樣排山倒海。
突然,她聽見有人好像在大聲地喊著什麼,她抬起頭,看見那輛大卡車正急速地朝前面行走的一個人駛過去,她再一細看,那人居然是許志!這時那輛卡車馬上就快要撞上他了,她立即飛奔過去,一把推開他,卡車擦著曉雅的身子過去的,卡車速度很快,曉雅剎不住腳,一下子摔到了冰面上。
許志跑過來,等真正看清了是曉雅,他被驚呆了,他把她抱起來,正要往前面跑,曉雅突然睜開了眼睛,她看見許志抱著她,知道他沒事了,她的心放了下來。許志說,快看看撞沒撞壞哪兒?他搖了搖曉雅的胳膊,看她沒說疼,便慢慢地把她放到地上,看她站穩了,然後說你趕緊走兩步看看腿有沒有撞壞啥的。
曉雅說我是銅牆鐵壁,哪那麼容易就撞壞了呢?許志說沒工夫和你開玩笑,快走兩步給我看看,曉雅便往前走了兩步,許志見她走得挺穩當,心這才放下來。這時圍上來了一幫人,那個剛才開卡車的司機也跑過來了,慌得一頭汗,連聲說著對不起,輪胎剛打滑了,沒剎住。他指著曉雅對許志說,多虧這位活雷鋒,要不你今天命就沒了。 。。
斯大林大街之戀10(2)
曉雅拉著許志要走,這司機見曉雅拉起了許志的手,反應過來說,你們,你們認識……然後他拍了拍許志的肩膀說,哥們兒,好好珍惜著點兒啊,衝她剛才不顧一切撲上來救你那樣,就是迎面飛來一顆子彈,她也能替你去擋。
曉雅拉著許志往前走,許志說,你剛才咋像是從天而降似的呢?曉雅說,我就是從天而降,你還不知道吧,我就是那書上說的哪吒,手持火尖槍,腳踩風火輪,說時遲,那時快,一把把你推出車輪外。
曉雅邊說邊比畫著,把許志給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