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洞猶自不解氣:“前些日子,攝政王會同諸位貝勒、貝子秘密商議,便繞開軍機處釋出上諭,宣佈以皇帝為大清帝國統帥海陸軍大元帥,在皇帝親征之前,由攝政王代理一切。現在又突然發了這道諭旨,是不是認為老夫這個軍機大臣是個擺設?”
“攝政王是怕諭旨到了軍機處,香帥您會跟他理論一番。”吳殿英小心翼翼地說道。
“怎麼能不跟他理論?你看看這些都是什麼人!”張之洞戳著紙上的名字,“攝政王現在27歲,代理海陸軍大元帥,本來就惹人詬病。只不過他是當今聖上的生父,又是監國,老夫也就勉強忍了。你再看看這倆人:洵貝勒,今年25歲,讓他去做籌辦海軍大臣;濤貝勒,23歲,這就要做軍諮府大臣。他們是那塊料兒麼?”
吳殿英道:“據聽說,洵貝勒三番五次找到攝政王,想要管海軍。理由是醇賢親王管理過海軍,他要子承父志。攝政王自然知道這位兄弟完全是外行,諸般推脫,但禁不住洵貝勒聲色俱厲非要不可,只好答應。”
“我呸!就他也想子承父業?”在心腹面前,張之洞絲毫不掩飾自己對載洵的鄙視。
吳殿英又說道:“濤貝勒見洵貝勒手握兵權,怕自己因此失勢,也跑到攝政王面前要權,大有不顧而唾的架勢。攝政王怕別人說他厚此薄彼,只好派濤貝勒管理軍諮府。”
張之洞本來脾氣就不好,此時更是大怒:“軍諮府是通籌全國海陸軍事宜的機構,怎麼能別人一張嘴就隨便授予呢?攝政王以為朝臣之間爭強鬥勝,是八大胡同裡**捧角麼?糊塗,真是糊塗!”
吳殿英道:“不用洵貝勒、濤貝勒,攝政王又能用誰?現在朝廷裡可用之才,十有**都是袁慰亭的故舊,攝政王哪裡敢用?說來說去,還是自家兄弟可靠,再怎麼爭權奪利,畢竟肉是爛在鍋裡。”
張之洞也只能一聲長嘆。
慈禧太后在世的時候,張之洞上結慈禧,中交袁世凱,下有根基在湖北,不說呼風喚雨,至少說話還有幾分作用,就是皇親宗室也得掂量掂量。去年年底之後,一切都變了,慈禧去世、袁世凱去職,湖北又離京城太遠,張之洞在朝中孤立無援,迅速被邊緣化,變成可有可無的閒員。載灃覺得張之洞能夠同意他的意見,便把諭旨發到軍機處,過一過張之洞的手;如果覺得張之洞會反對,就直接繞過軍機處,讓張之洞想爭也無從爭起。他張之洞能有什麼法子?
一口悶氣就這麼不上不下地憋在張之洞胸口,讓他喘息都覺得壓抑。
就在此時,軍機處的筆帖式過來敲門:“張大人,攝政王、慶親王等在軍機處,有事找您老商議!”
張之洞戴上雙眼花翎:“我這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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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秋風寶劍孤臣淚(上)
臨出門前,吳殿英低聲囑咐一句:“香帥,戒急用忍,相忍國啊!”
作為首席幕僚,他對張之洞可謂知根知底。南皮張家不算名門,但祖上四代都做過知縣,生長在這種官宦家庭,張之洞難免有些傲嬌之病。而且他天性聰穎,5歲中解元,26歲中探花;之後官運亨通,44歲做巡撫,47歲當總督,這些都助長了他的陋習。導致張之洞在為人處世方面不夠圓滑,不懂得寬容,往往在小事上吹毛求疵,大發脾氣,讓同僚下屬顏面無存。
如果你是總督、巡撫,鑽鑽牛角尖,周圍人都是自己手下,誰也不敢叫板。可現在是軍機處,上頭有年少氣盛的攝政王載灃,領班是唯錢是尊的慶親王奕,同僚都是堂堂的軍機大臣,你再橫挑鼻子豎挑眼,誰會買你的帳?但張之洞惡習不改,結果短時間內就和奕、世續、那桐都鬧得很僵。
張之洞看了吳殿英一眼,有說話,轉身隨著筆帖式往軍機處去了。
軍機處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