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最新訊息,武昌叛軍已經先期編成了四個協。憑手頭這點烏合之眾,如何打敗他們?袁世凱心裡一點成算都沒有。…;
而在武昌起義爆發後,朝廷先後編成了三個軍,每個軍都在兩萬人以上:以第四鎮、第三混成協、第十一混成協組成第一軍,由蔭昌統領南下;以第五鎮、第五混成協、第三十九混成協組成第二軍,由馮國璋統領聽候調遣;以第一鎮、禁衛軍組成第三軍,由載濤統領拱衛京畿。
在袁世凱看來,第三軍是滿清保護老巢的,第二軍是居中觀望的,而第一軍則是抵在自己腰眼上的刀子。自己帶領不足萬人的烏合之眾去攻打武漢,敗了,朝中政敵正好有機會除掉自己,第一軍可以坐收漁翁之利;勝了,在大軍威逼下,自己也難以有多大作為,頂多不過是替朝廷火中取栗罷了,將來自己的結局依然難測。
如此兩難境地,袁世凱該怎麼做?拒絕朝廷伸出的橄欖枝,繼續躲在洹上村養老?不!他不想,也不敢。
在袁世凱心裡,還是想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而不是在鄉野之間擁金帶銀、偎紅倚翠做個富家翁。如今武漢鬧事,便是他起復的最好機會。如果他拒絕,沒準正中清廷的下懷。朝廷既可以用這個藉口,塞責朝野要求起復袁世凱的呼聲,也能緩解各國為此施加的壓力。
所以,朝廷派阮忠樞送來上諭之後,袁世凱的幕僚便依照他的意思擬寫了一封謝恩摺子,借用彰德知府的大印蓋上,隨即發往北京。文中寫道:
聞命之下,慚赧實深。伏念臣世受國恩,愧無報稱。我皇上嗣應寶籙,復蒙渥沛殊恩,寵榮兼備。徒以養病鄉里,未能報效驅馳,奉讀詔書,彌增感激。值此時艱孔亟,理應恪遵諭旨,迅赴事機。惟臣舊患足疾,迄今尚未大愈。去冬又牽及左臂,時作劇痛。此係數年宿疾,急切難望痊癒。然氣體雖見衰頹,精神尚未昏瞀。近自交秋驟寒,又發痰喘作燒舊症,益以頭眩心悸,思慮恍惚。雖非旦夕所能痊癒,而究系表證,施治較舊恙為易。現既軍事緊迫,何敢遽請賞假,但困頓情形,實難支撐。已延醫速加調治,一面籌備佈置,一俟稍可支援,即當力疾就道,藉答高厚鴻慈於萬一。
在奏摺中,袁世凱不忘舊仇,把載灃等人諷刺挖苦了一番。你當年想趕我回家的時候,不是說我患有足疾麼?如今國家有事的時候,怎麼不提我的足疾了?我袁某可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任你們隨意驅使的人!想用我?我現在足疾尚未痊癒呢,你們慢慢等著吧。
但袁世凱也不敢太過分,萬一惹毛了載灃,那個愣頭青真敢把他徹底雪藏。說句不好聽的,全國十六鎮、十八混成協的陸軍中,難道找不出一個平叛的將帥之才?難道沒有你袁屠夫,大清四萬萬人就都得吃連毛豬?所以袁世凱在摺子裡既不敢拒絕,也不敢請假,反而一再表明:我的病不嚴重,我也很想出去工作。至於為什麼沒有立即出去上班呢?原因你懂的。
袁世凱是麻桿打狼——兩頭怕,巧了,朝廷也是前怕狼後怕虎:既怕袁世凱不出來,導致武漢叛軍坐大,北上爭奪天下;又怕袁世凱出來,效法曹操、司馬懿,謀權篡位。在這種情況下,雙方就有了討價還價的空間。
在兩下商議的時候,袁世凱並沒有消極等待,而是積極活動,爭取權力,比如向清廷建議鄭重對待叛軍,穩紮穩打,不可冒進,藉以獲取載灃的好感;再比如奏請朝廷撥給軍費四百萬兩,以便他招募軍隊,擴大手中的兵力;再比如奏請起用已經開缺或革職的心腹,如王士珍、張錫鑾、倪嗣沖、袁乃寬等人,豐滿自己的羽翼。…;
相對袁世凱接到上諭時的從容不迫,孫元起的表現就遜色多了。因為上諭下發前一點風聲也沒有,孫元起聽到之後,是目瞪口呆、驚疑不定,惶惑之中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宣讀上諭的人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