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媽向院子裡一看,裡面也亂得厲害牆角里堆著斷了把兒的木杴,破了的犁鏵,剩了兩股的三股叉等等雜物窗臺上堆著男人、女人和小孩的破鞋,還有幾個長了一層紅鏽的臭了的手榴彈房簷下垂掛著山藥幹、破魚網和十幾張野兔皮
大媽看了一眼,輕輕地嘆了口氣,走進院子
&ot;小契!&ot;大媽叫了一聲
聽聽沒有動靜她料想小契酒還沒醒,就推開了屋門到裡間屋一看,見小契果然四角八叉地在炕上仰著,打著呼嚕,睡得正香著呢他的一個五六歲的男孩,也拱在他的胳肢窩底下睡著了
大媽看著這屋子,真是要多亂有多亂兩個大立櫃,一高一矮,完全是缺乏計算地並排擺著立櫃的一個銅環上掛著一面孩子玩的小鼓,另一個銅環上,是小鼓的近鄰‐‐一個大葫蘆,裡面裝著一隻剛長起茸毛的小雞兒,叫人怎麼也想不到它們會擺在一起繩子上搭滿了衣服,七長八短地拖拖著牆角里有一個沒有靠背的羅圈椅,上面堆的也是衣服,羊皮襖的一條袖子搭到地上牆上掛著一條車子帶,頂棚上掛著兩個粉紙糊的燈籠,一盞提燈在這些雜亂無章的天地中,還有一架漂亮的穿衣鏡,蒙滿了灰塵,它鶴立雞群地站在那兒,彷彿滿含委屈地抱怨主人沒有根據它的身價給以特別的優待這裡的一切東西,都好像悄悄地說:&ot;主人哪,只要你稍稍地調整一下,我們就可以各得其所了&ot;可是在搭衣服的繩子上掛著的籠子裡,有兩隻俊俏的白玉鳥,卻毫不介意地輕靈和諧地歌唱著好像說:&ot;算了,算了,你們還是多多諒解一下主人的具體困難吧,當然,主人習慣上的缺點也是不可否認的……&ot;
&ot;唉,家裡沒個人兒就是不行&ot;大媽又嘆了口氣,坐在炕沿上去推小契,&ot;醒醒!醒醒!&ot;
&ot;噯!……咱爺兒們多年不見了,再喝兩盅!&ot;小契迷迷糊糊地說
大媽又推了他一把:&ot;這個混球兒!你睜睜眼!&ot;
小契睜了幾睜,才把那雙紅眼睜開
&ot;我還當是嘎子呢!&ot;他噗哧笑了
說著一骨碌坐起來,揉了揉眼,關切地問:
&ot;你到大能人那兒去了沒有?&ot;
&ot;別提了&ot;大媽生氣地說,&ot;他不管&ot;
&ot;為什麼不管?&ot;
&ot;他正急著做他的買賣呢!&ot;
&ot;哼,我早看他跟咱不一心了!&ot;小契跳下炕來,&ot;走!他不管,咱們管!&ot;說著往外就走
&ot;看你慌的!&ot;大媽指著他說,&ot;你要到哪兒去?&ot;
&ot;到謝家去呀!&ot;
&ot;你就光著膀子去?&ot;
小契嘿嘿兒一笑,跑到院裡,從水缸裡舀了一大瓢水,咕嘟咕嘟,一氣喝下了半瓢又舀了兩大瓢水,彎下腰往頭上嘩嘩一澆,水淋淋地跑回屋裡,看也不看,從繩上揪下一件衣服就擦,邊擦邊說:&ot;真痛快!這個酒勁兒一點兒也沒有了嫂子,走吧&ot;
大媽移過一個油膩膩的枕頭,讓孩子枕好,又扯過被角兒給他搭上小肚子,兩個人就走了出去
&ot;嫂子,&ot;小契忽然想起了什麼,&ot;你著,要不要喊兩個民兵來壓壓陣勢兒!&ot;
&ot;不用&ot;大媽望著小契,高興地一笑,&ot;有你保鑣就行了&ot;
大媽心情愉快,剛才的悶氣一掃而光,兩個人說說笑笑地走出了院子
當他們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