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城是一個有中古風味的小城因為它位於三八線南,後來又被劃為中立區,破壞比較輕微街道很整齊,楊柳夾道,一色青磚瓦房,還有許多四合院子,頗類似中國人的家室格調彭總昨天簽字以後,就住在這裡由於他連日奔波,還有許多記者來訪,就感到有些疲勞晚上本想好好休息一下,卻不料在停戰令生效前的兩小時,發生了一場驚人劇烈的炮戰開始是敵人重炮的排射,隨後是我軍炮火的還擊,霎時間竟像是一個大規模的戰役正在進行一開始還能聽出炮彈飛行時的蘇蘇聲,隨後就像颳風一般什麼也聽小出來了那震耳欲聾的隆隆聲,使得窗戶嘩嗒嗒嘩嗒嗒一直響個不停,床鋪也像船隻一般顛簸起來使人想到,這萬千發的炮彈在空中相遇,真的要迎頭撞擊了這場炮戰如此劇烈,又使人感到意味深長從敵人炮火的轟鳴中,你可以聽出敵人據有海空優勢而卻沒有取勝的深深的怨恨;從我軍炮彈的呼嘯中,你也可以聽出,戰士們空懷壯志而卻沒有幫助朋友完成統一大業的遺憾你仔細聽,敵方的炮彈轟轟隆隆,轟轟隆隆,彷彿在說:&ot;決不算完,決不算完,我們是會再回來的!再回來的!&ot;我們的炮彈也像在說:&ot;沒有什麼,沒有什麼,我們準備著再一次把你擊退!把你擊退!&ot;炮彈與炮彈在空中的對話和辯論,是如此的激烈和喧鬧,使人不敢相信一個多小時以後就會停戰但是就像一把利刃將時間猛地切開了似的,在秒針剛剛指上7月27日19時整,雙方的炮戰一齊停了下來,正像人們說的戛然而止那樣
這是三年半來第一個安靜的夜,沒有槍聲、炮聲、飛機聲和炸彈聲的夜彭總情不自禁地走出屋子,看到東面敵陣上空有幾顆照明彈發出熄滅前的暗紅色的光芒,正在飄搖下墜,北面松嶽山上,剛才被炮彈燃著的火焰,一堆一堆還在熊熊燃燒,不知什麼地方已經響起了鑼鼓聲不一時,鑼鼓聲愈來愈多,漸漸由遠而近,彷彿都匯集到附近的廣場上來了隨後是高亢的口號聲,激情的歌聲和跳集體舞的音樂聲他回到屋裡,躺在床上,想睡也睡不成了不僅是外面的歌聲笑聲徹夜不絕,也因為他自己心中激情的煩擾難以成眠從中南海的緊急會議到北京飯店的不眠之夜,從與毛主席的單獨談話到再跨徵鞍,當時他覺得肩負的任務是何等沉重!可是經過三年來的驚濤駭浪,這個任務總算完成了這使他感到欣慰他從心底裡感激毛主席的領導指揮和廣大軍民的奮鬥,特別是戰鬥在最前線的捨生忘死的戰士這次他到開城來,本來預定在簽字之後要到第一線看望看望戰士們,現在這種願望更強烈了……
這夜,彭總沒有睡很長時間,就起來匆匆吃了早飯,催促小張把東西放在吉普車上,準備上路自己隨意地在院子裡踱著步子今天他的腳步相當輕快,就像卸下了一副重擔似的,走一走,停一停,還不時仰起臉來,望一望板門店上空那個飄浮無定的大氣球,臉土流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
這時,林青從前院走過來,說:
&ot;彭總,我們恐怕不能按時出發了,有幾個人要求見您一個是北大文學系的教授,一個是西北大學的教授、橋樑專家,他們都是國內知名的學者,政協委員,還有一個您的老相識,延安的老詩人他們都在部隊進行訪問,一聽說您來到開城,都趕來了,說無論如何要見見您&ot;
彭總沉吟了一下,說:
&ot;好,那就請他們來吧!&ot;
不一時,林青就將客人領進了院子,後面還跟著一群攝影記者彭總第一眼就看見那位延安的老詩人,他穿著灰色的中山服,戴著一頂鴨舌帽,留著一綹花白鬍子多年前,他就是這個裝束,有時披著一件灰棉衣,走到哪裡朗誦到哪裡,差不多延安人都認識他今天,他還是那樣熱情澎湃,一見彭總,趕忙搶過來握手,激動得幾乎把彭總都抱住了,一